顾凝忍不住走近了些，没有出声打扰陆然，而是仔细地观察云少泽的情况。
床榻上的人昏睡着，面容消瘦，和当初在京中见过的时候几乎是两个人的样子。
双手用白色的纱布裹得很严实，脸上也有几处不深不浅的伤痕。
而陆然的金针是扎在他的腿上的。
他的腿泛着黑紫色，腿上血脉鼓动，像是有活物在里面飞速窜动。
顾凝把手切上他的脉搏一阵，然后检查他双手的伤势，最后才去检查双腿。
“别动。”
陆然把最后一根金针扎入云少泽的腿上，警告道：“小心虫子忽然从里面飞出来，挺危险的。”
顾凝僵了一下，硬生生地没再靠近。
陆然慢慢把手上的北海金蛟蚕丝手套脱下来，放在一旁的盘子里，又去桌边写了个方子：“我要这些药材。”
“好，我这就吩咐人准备！”沈照也瞧着云少泽，“云先生现在的情况如何？！”
“这不明显半死不活吗？！”
陆然叹了口气说：“也亏得他自己是医者……想来先前出事的时候身上带的药也多，自己给自己用了一些，否则……”
陆然略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我要先休息一下，云少泽你们谁都不要碰，等我休息好了再说。”
“行！”
沈照叫来戏月，给陆然辟了个安静也干净的帐篷。
顾凝站在云少泽的床边又看了一会儿。
两只手是用蛮力打断的，陆然已经接续，药用的好应该是没问题，脸上有一道刀伤，其余都是擦伤和刮伤，问题也不大，唯有腿上，是不知名的蛊物。
看来云少泽是从湘西王府出去之后就落到了鬼医的手上，被鬼医逼着帮她研究春不老的药方。
“先等着。”一只手拍上顾凝的肩膀，她回头就看到沈照，“等陆然休息好了，看看要如何医治。”
“嗯。”
顾凝只得点点头。
因为云少泽的伤势，她是再没心情过节了。
只是蛊物不确定，的确什么都做不了，在账中呆了一会儿，顾凝便和沈照起身离开。
“小凝！”
帐篷外面，楚灵轩捏着袖角紧张地站在不远处，“云先生的伤势怎么样？！”
“不太好。”
“我、我想看看，行吗？”
不等顾凝答应，楚灵轩又说：“在湘西王府的时候，他对我的病情很尽心，我都还没来得及感谢他，他却走了，如今见着了，他又成了这个样子……”
“当然行。”顾凝朝着沈照看过去，“我陪她看。”
沈照点点头离开了。
顾凝带着楚灵轩进去，当楚灵轩看到云少泽那个样子的时候，顿时一张脸惨白惨白：“他、他怎么会这样？！他离开王府之前明明好好的！”
“不知为何落在鬼医手上了。”顾凝避重就轻地说，“你放心，我和陆然会尽力医治的……你这盘桓了十年的病，我们都有办法调养，云先生我们也会有办法。”
“真的吗？！”
楚灵轩问着顾凝，眼神却呆呆地看着云少泽，“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会受这么重的伤？那个鬼医为什么要折磨他？”
“我总觉得那个鬼医好吓人，可王爷就是信任她，现在竟然把云先生也伤成这样！”
“鬼医太可恶了，等我回到湘西，我一定要告诉王爷，把她赶得远远的，免得她又去伤害别的人。”
“……”
顾凝默默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是为防楚灵轩碰触到云少泽的腿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进来的，这会儿便静静地陪着。
就这么待了一阵，顾凝劝着楚灵轩离开帐篷，示意兰月送她先回城。
楚灵轩一步三回头：“我明日再来！”
等楚灵轩走后，顾凝吸了口气：“她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鬼医以活人试药，不知道鬼医开设万毒堂早不知道谋害多少条性命，不知道逍遥山庄里面的乾坤，更不知道鬼医连慕容离都敢用来养药，连慕容幽都敢用来试春不老。
“我记得当初在湘西抓鬼医的时候，她为了分我心神与我说，云先生离开湘西王府，和慕容离脱不了干系，而且和楚灵轩也有关系。”
“嗯。”
沈照淡淡说道：“方才冥月已经与我禀报过了，云先生是被慕容离打伤之后驱逐，后来落入鬼医手中的。”
“为什么？！”顾凝看着沈照皱眉问：“鬼医说是因为云先生和楚灵轩的私情，但我看楚灵轩一心都是慕容离，方才对云先生也只是朋友之间的关怀——”
“湘西王府戒备森严，具体的细节查不到，只知道，是在云先生帮楚灵轩医治了一只小白狐之后，云先生就被打伤了，是慕容离亲自出手。”
“……”
顾凝默了默，“云先生这样一心只有医药，为药成痴的人……”
竟然也会愿意为人医治白狐？
或许楚灵轩在他眼里成了特别的，这样，也引起了慕容离的不满。
可无论如何，云少泽帮楚灵轩调养身体那么久，吊着楚灵轩的一条命啊。
顾凝心中一时间无比憎恶。
……
陆然休息了一整夜之后出现在了顾凝的面前，“他的脉你探过了，觉得我现在用的药怎么样？！”
“都是恰当的。”顾凝瞧了床榻上的云少泽一眼，“只是，他那腿是什么蛊？你不让我动，我到现在都没看。”
“那还不容易？取出一只来研究一下就知道了。”
陆然手一抬，把袖子卷起来，戴好了那双北海金蛟蚕丝手套，捏起金针在云少泽腿上跳动的地方挑了一下。
“嗖”的一声，一只红色的虫子飞了出来。
陆然用左手捏住，丢到了茶碗之中。
顾凝上前去瞧了两眼，诧异地说：“这虫子和以前鬼医洒出的那些都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陆然懒懒地开口，“你可小心一点，别云少泽还没治好，你又趴下了，到时候医仙药王全都废了，得靠我一个人救你们俩！”
“……”顾凝瞥了他一眼，“放心，我不会让你那么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