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一路十分关注顾凝的情况，这会儿明显看出她有心事，便走上前来询问：“你怎么了？”
“我……”顾凝有些恍惚地看着沈照：“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沈照的手落到了她的发髻上，柔声说：“那就暂时先不说。”
“……好。”
顾凝朝着沈照笑了一下，笑容略微有些僵硬。
迎接的人已经到了门前来，朝着沈照行礼。
大家便都进了溧阳别院，分住在了不同的院子里去。
而这时，更加让顾凝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她和沈照的住所，被安排在前世她住过的地方。
就叫紫凝居！
而她记得非常清楚，前世她来到此处之后，这地方才改叫紫凝山庄，她住的院子也才改叫紫凝居的！
不但院落的名字如此，就连院子里面的银杏树，君子兰，雕花石桌，树下躺椅，屋中摆设，都几乎和前世她自己布置的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顾凝神色震惊。
怎么可能这样？！
她豁然转向那管事：“这里是谁安排的？”
管事诧异道：“住的院落，都是小人安排的。”
“你安排的？！”顾凝死死地看着她：“我的院子也是你安排的？这里面的所有东西，都是你安排的吗！？”
“这个……”管事迟疑地说：“溧阳别院修缮过一次，一年前这里经过修缮之后，就一直是这样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如果有什么不妥，还请姑娘直说，小人这就为姑娘解决。”
“……”顾凝不信，但管事面容平静，问心无愧。
她将视线从管事身上移开，极其缓慢地扫视了一圈，这太诡异了。
沈照眉心微皱，朝管事抬了抬手。
等管事无声退下之后，他走上前去，轻轻握住顾凝的肩膀说：“凝儿。”
这一声称呼，似乎瞬间把顾凝拉到了久远的前世去。
其实那时候，沈照喜欢唤她阿凝，说更显亲近。
但君临风却喜欢叫她凝儿，他说，他要是真有妹妹，他必定也是这样唤。
沈照瞧着她这样恍惚的表情，眉心这周更甚，沉声又唤她：“凝儿，你到底怎么了？”
记忆里君临风的脸淡去，顾凝的目光聚焦在沈照的脸上，终于看到他眼底急切：“我……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她心中有些烦躁。
前世的记忆，在遇上溧阳这个地方之后，让她浑身发冷。
她总能想起，大雪之中尸横遍布，沈照满身是血倒在她面前，连她的指尖都碰不到。
“阿照。”顾凝轻吸了口气，将自己投入沈照怀中去，想寻求安慰和温暖。
“……你别怕，一切有我。”沈照安抚出声，那低沉而温柔的声线，似乎的确，缓解了顾凝几许不安和心底的冰冷。
她在沈照怀中点头。
底下的人送了饭菜过来，两人一起用了饭。
等兰月将碗筷收拾了之后，顾凝忽然说：“阿照，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以前住过的地方。”
“以前——”沈照怔住：“那时候，你就住在这里？”
“对，这个院子因为养了好多君子兰的缘故，原本叫素兰斋，我住进来之后，才改叫紫凝居。”顾凝缓缓看上沈照，认真说道：“这里的摆设，都跟我那时候住下的时候一模一样。”
“可它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沈照抿了抿唇，脑子里只有三个字，君临风！
当初在京城，君临风便是无条件的对顾凝好。
他身陷密牢受尽酷刑折磨之后，反倒劝沈照不要计较，不要惹顾凝生气。
君临风便是要拉拢南阳侯府，其实也根本不必做到那个份上，容忍顾凝所有无礼，甚至连顾凝对他的迫害都能容忍。
此刻，他忽然想起，那一日在青州大营校场之上，君临风与他和顾凝说起，做了梦，梦到了与顾凝有关的琐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此时异常鲜明。
沈照的心中隐约有一个念头冒了起来——君临风似乎也知道一些，以前的事情吧？
而他沈照却对那个以前毫无所知。
这就仿佛他被隔绝到了顾凝的生命和记忆之外。
他成了个外人一样。
这种感觉非常糟糕。
但偏偏他又足够理智，知道这件事情，并非顾凝的本意，顾凝也没做错什么。
甚至，君临风似乎也没做错什么。
这份糟糕只能压在他自己的心中，他得自己一个人受着。
他心中暗暗将所有情绪都压了下去，声音依然温柔：“那你，现在想住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顾凝茫然地摇头：“我心里有点乱。”
“那，换个地方吧？”沈照试着问。
顾凝没有思考很久就点头，“好。”
她不太想住在这里。
沈照颔首，示意戏月去找管事。
没过多久，顾凝和沈照被重新安排了一个院子。
……
溧阳官所，管事前来回报青州等人安顿的情况，所有诸事都禀报结束之后，管事迟疑着，把顾凝换了院子的事情与君临风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属下招待不周——”管事说：“让贵客感觉不适了。”
现在已经和青州结盟，一点小事也有可能影响方关系，管事很是担心。
“换院子……”君临风缓缓重复了一声，问道：“她是觉得那里不好？”
“没有多说，只说不想住在那里。”
君临风陷入长久沉默之中，良久才说：“这只是小事，没什么，你好生招待便是，他们有什么需求，也尽量满足。”
“是。”
管事很快退了下去。
君临风立在窗户那儿，看着无月的漆黑天空，心思浮动。
田毅就跟在他身边，忍不住说道：“属下记得，那溧阳别院是世子一年前吩咐人重新修缮装饰过的，素兰斋是主子亲自吩咐改的名字，里面的摆设也都是主子亲自交代的。”
“现在那顾凝却又不住……主子，这中间到底是有什么玄机？”
田毅跟着君临风多年，自认还是了解自家主子的，但在这件事情上，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现在，对顾凝没有当初在京城那么讨厌，但也绝对谈不上多喜欢。
他只觉得，自家主子在顾凝身上花的心思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