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凝瞳孔微微一缩，半垂眼帘，没有说话。
贺恒又说道：“其实贺某是有些好奇的，君世子似乎对姑娘极好。”
“你也觉得他对我好？”顾凝抬眸看过去，“贺先生，你告诉我，这世上会有人无缘无故就对旁人好吗？”
“……”贺恒抿唇，说：“没有。”
“这就是了。”顾凝淡笑：“贺先生，你在京中这么久，想必对我的事情也都是知道的，我才见过君临风几次？要交情没有交情，能让他对我好？”
“这份好，当真是为了我这个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如果没有利可图，谁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
这几乎是直击灵魂的一连三问，让贺恒沉默无语。
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谁好。
君临风对顾凝的好，全是因为南阳侯府，因为沈照，这似乎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而且当初，他们十五人一心投奔，但临江方面却对他们十分的不友善，如果驱赶叫花子一样，这实在不是一个德才兼备，腹有乾坤的人能干出的事情。
前情历历在目，那君临风说白了，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之人。
顾凝又说：“何况，我若不还手，待到楚灵轩出事的那一日，慕容离发难，我又该如何自处，我的家人，侯府百余口，又如何安生？”
“先生，并非顾凝心狠手辣，而是常情要置我于死地，我亦没有别的选择。”
至于君临风，常情是他的属下，被牵连也是咎由自取。
更何况，君临风前世下令诛了她和沈照，溧阳几百条性命，城楼之下惨烈的修罗场，每每想起这些，顾凝都无比愤恨。
如今，总算是有机会报仇了！
贺恒没有再多说，缓缓道：“如今京城风声鹤唳，姑娘还是早些回府去的好。”
“嗯。”
顾凝点点头，又说：“让果子早些回来吧，免得被牵扯进去。”
“她已经回来了。”贺恒淡笑：“累瘫了，回来就去睡了，等过两日，让她去给姑娘请安。”
两人又闲话了两句，顾凝起身离开了雅间，坐上马车回了南阳侯府。
只是刚到侯府角门那里，却有个小厮守在那儿，快步迎上去：“少夫人可算回来了，前厅来了龙威军，说要请少夫人去一趟丞相府。”
“……”
顾凝蹙眉，“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小厮焦急地说：“很是不客气，夫人如今在前厅呢，少夫人，您快些过去看看吧。”
“知道了。”
顾凝整理了心情和神色，加快速度，就往前厅走。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下了回廊，远远的就看到前厅大院内乌压压站了一大片的龙威军，厅堂内还传出柳一舟十分不善的声音来。
“明夫人，顾神医到底什么时候来？”
“我说了，凝儿出门去了，要等一阵子才回来！”
“这都等了快半个时辰了，依本将军看，明夫人是故意扣着顾神医，不让她出来吧？那就别怪本将军搜府！”
“搜府？”明氏怒道：“你当我南阳侯府是什么地方？”
柳一舟声线极为冰冷，“是明夫人你搞不清楚状况，来人——”
龙威军武器出鞘，铮铮之声刺耳：“在！”
“你敢！”明氏冷声说道：“你不过是个爪牙，如此狂妄，谁给你的胆子？你搜一个试试——”
那爪牙二字，让柳一舟的脸色极为难看，阴沉地说道：“这天底下，就没有龙威军不能搜的地方。”
“你们给本将军冲进去，便是将这南阳侯府给掀翻了，也得把顾神医找出来。”
“岂有此理！”明氏气急，喝道：“来人、来人！”
戏月带着府兵把明氏护卫在中间。
但龙威军来势汹汹，无所畏惧，眼见着就要真刀真枪的动起手来，却听院外忽然响起一道清冷女音来。
“柳统领！”
柳一舟和明氏同时回头，就见顾凝一身湛蓝色衣裙，正快步往这边走来。
她的脸上带着面纱，眼底微微含着些许沉色，面无表情地从龙威军那些明晃晃的大刀之中穿梭而过，不见半分畏惧，直挺挺地就走到了大厅之中来。
倒看的明氏倒吸了口气，“凝儿！”
明氏快步上前来，把顾凝的手握住，柔声说：“你别怕。”
“没事。”顾凝回她一个安抚的微笑，转向柳一舟的时候，已经是面无表情：“都这么多次了，柳统领请人的态度还是这么糟糕。”
柳一舟哼了一声，“既然知道本将军是来请你的，那还不快走？！”
明氏看他那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模样，气得柳眉倒竖，当场就要说话。
顾凝握着明氏的那只手，微微紧了紧，低声说：“娘。”
明氏怔怔然看着顾凝：“可是——”
“我为丞相治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没事的。”顾凝微笑，安抚道：“你就放心吧，我去去就来，不会耽搁很多时间的。”
明氏眼底复杂。
前面她虽然也听说了一些关于龙威军，来府上请人的事情，但都没放在心里，因为沈照在家，一切自有儿子处理。
如今儿子出门去了，明氏觉得，她自己理当护着府上的一切。
她出身胶东明家，是为明家幼女，本身就贵不可言，侯府的门第又是高，这些年谁见了不得行礼问候，恭敬无比。
可是这龙威军也太嚣张了，她便是见过大世面的，着实瞧着有些发憷。
此时见顾凝眼底神色淡淡，不见畏惧。
明氏心里松了半口气，暗忖，这小丫头，倒是比自己镇定多了。
顾凝又说：“母亲好好在府上，晚些我回来陪您。”
话落，她又转向戏月，吩咐道：“好好照看着府上。”
“是。”戏月连忙应了声，瞧着顾凝，恍惚间觉得，她很有主子的派头，面不改色，临危而不乱。
等安顿好了，顾凝转身直接往外迈步，再没看柳一舟一眼。
柳一舟沉默片刻，打了个手势，所有龙威军武器全部回鞘，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了南阳侯府的院子。
顾凝坐上了丞相府的马车去，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尖习惯性的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蛇形戒指，眼眸平静而无波。
然她的心中，却已经浮起许多的思虑。
常情心狠手辣，照理说，下的毒应当极其厉害才是。
苏清寒竟然没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