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五十三）
江豪以为自己听错了，擦过下颌的手都停在了半空。郭黎却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空空如也的远处，又重复了一遍：“你既然跟她不可能，那就把她让给我吧。”他回过头，严肃地看着江豪，说出了那句方才已经说了好几遍的话，“我没有在开玩笑。”
他的确没有开玩笑。
江豪在看到他转过头来的表情时，就知道他是认真的。可是，郭黎怎么会对王春暖有想法？什么时候？他怎么会看上王春暖？
江豪没有说话，他的面色渐渐地沉静下来，渐渐地变成铁青，目光也带上了寒意。他也不知道他此刻怎么想的，但是郭黎说出的这句话，就是令他十分不爽。可能如果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是郭黎，方才他就已经揍人了。
郭黎知道说出这句话江豪会生气，所以也不打算再瞒着。他无视了江豪的脸色，自顾自地道：“我很久之前就喜欢她了，但是因为她在追你我就没说。我看你们这样也挺折腾的，你不喜欢她，她非缠着你，你也烦她也累。不如你把她让给我，不仅你少了一个烦恼，也能了了我的心愿，你觉得怎么样？”
面对江豪阴沉的脸色，郭黎毫不退让，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江豪没有说话。
他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把王春暖让给他？不可能。
他是没打算跟她在一起，但是把她让给郭黎，怎么想怎么别扭。
王春暖要是跟郭黎在一起了，那他算个什么角色？
他甚至觉得郭黎是不是脑抽了，竟然会对他说这种话。
但看郭黎的表情，又不像是一时冲动说出来的。
这就更令他无话可说。
好朋友要跟自己抢女人，自己能说什么？
两个人在窄小的阳台上陷入冷峻对峙，没有人肯先松口。阳台到大堂那扇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冷热空气交替冲出一股旋风。许凡从门帘后面探出个头，还没意识到气氛，笑呵呵地转身关了门，看着二人道：“你们在这干什么，里面袁璐在做火锅，叫大家去吃。”
他是知道江豪因为王春暖的事心情不好，刻意让袁璐做好了火锅，才来叫他。只是没想到郭黎已经回来了，而且也在阳台上。
两个人还是互相干瞪眼，没人理睬许凡。许凡这才看两人脸色都不好，觉出不对劲来。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着江豪到底刚跟王春暖吵了一架，就问郭黎：“哎，你们两个这到底是怎么了，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没什么。”郭黎迟了片刻才道，他先撤开视线，江豪还沉着脸盯着他看。
许凡舒了一口气，然而还没来得及安心，郭黎就接着道：“我只是跟江豪说，我喜欢王春暖，希望江豪把她让给我。”
……
“什么？！”许凡的反应比江豪还大，他就差没有跳起来了。他转头看看江豪，江豪因为郭黎这二次声明更加阴沉，明显不意外的表情显然证明郭黎说的是实情。
然而许凡却顷刻凌乱了。
“这他妈什么跟什么啊？！”许凡只觉一股火冒上来。王春暖在追江豪，郭黎跟江豪是兄弟，他却喜欢王春暖？！这是一个什么狗血的三角关系？！
“你他妈疯了吧？！”许凡不敢相信地道，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郭黎，“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我当然知道。”郭黎却丝毫不怵，他是铁了心把这件事情戳开，也不顾什么里子面子了。江豪一直沉声不语，郭黎就当着许凡的面看向他，“江豪，真的，把她让给我吧，行吗？”
“你别说胡话了，”许凡觉得郭黎可能是一时糊涂了，想拉着他先离开，“我们先去吃饭吧。”
郭黎却不愿意走，抽出自己的手臂，只是固执地看着江豪：“行是不行，你给个准话。”
江豪还是不说话，只是双手抄兜，表情难看到吓人。许凡看了心里都犯毛，就怕他一个没忍住动了手。狂风在空中翻飞雪花，江豪的头发就在风中一阵阵地颤。他没有开口的意思，许凡也明白，他还没打算接受王春暖，郭黎现在却在逼着他做选择。
“那我就当你默认同意了。”郭黎最后说，然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始终不言不语的江豪，转身走了。
王春暖不知道郭黎会把这种事告诉江豪，当晚她回去安心休息了一夜。早上起来她把该整理的书都整理了一遍，安文倩那个表妹说是今天放学要来找她，王春暖就想或许能把自己平时常看的书借给她读一读。
但除此以外她更担心的，是江豪今天还不来上课。他要是真的铁了心不来上课，她也没办法。如果真的要走到他宁愿退学也要避着自己，那她也就只有放手的份了。
如果真的到那一天……王春暖一边用铲子戳面饼一边想，那她可真就成了一个大笑话。
等到她准备好所有东西，背上书包要出门的时候，防盗门却从外面被打开了。王春暖一愣，抬头看到的是满目温柔的母亲。
“去上学啊？”王妈妈道，脸色很疲惫，还是对她微微一笑，“妈妈昨天晚上熬夜上了一晚上班，现在回来补觉。”
王春暖小心地问：“那你今晚还去吗？”
“去啊。”王妈妈叹气，“能不去吗？明天要跟着组里去宁桥出差，这几天你好好照顾自己哦。”
“嗯。”王春暖点点头，乖巧听话，“我知道了。”
“快去学校吧。”王妈妈摸了摸女儿的头，心底欣慰地笑了笑。
出乎意外的是，江豪竟然来学校了。
王春暖在教室门口看到他的瞬间就怔住了，那一刻心底不知是庆幸还是感慨，她慢慢地踱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还是不由自主地用余光看了他好几眼。
江豪闭眼揉着眉心出气，看上去很累的样子。其实他今天本来不打算来，但是不料昨晚一波三折，从网吧回去后他心烦意乱，本来就头疼，还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他一接通电话那边就一声怒吼：“你不想念书就给老子回市里来！再让班主任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我不抽了你的筋……”
江豪没听完就把电话挂断了，思来想去还是撑着来了学校。可是到了这会他到了学校，才发现比待在家里躺尸还要更差。
郭黎说到做到，说喜欢王春暖，直接就实力行动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动了哪个心思，他上课竟然开始做笔记了，不仅以往那些瞌睡出神看杂志的举动都没了，而且一下课就跑到王春暖座位旁边，指着上课老师没讲清的问题一再请教。
王春暖自然是有耐心，逐个地给他答疑解惑，一来二去就扯到了初中的知识点上去，两个人顿时有了说不完的话题，一到下课就跟连体婴一样粘在一起。
江豪当然没什么喜色，越看那两个人气场越低，整个人跟一团乌云一样，火气大得出奇。叶逸不知道怎么回事，被骂了两句自己郁闷得要死：“我说你他妈吃错药了啊，一早上不是嫌弃这个就是挑剔那个，你妈都能被你气出病来！”
秦抑扬皱眉凑过来问怎么回事，叶逸以为江豪为了王春暖的事情怨怪他，自己也火大，冲着秦抑扬就是一句：“你别管，跟你没关系！”
秦抑扬讨了个没趣，自己也兴趣缺缺了，扭回头去闷头在抽屉看小说了，这边发生天大的事也不管了。
许凡知道江豪的火气都是郭黎搞的，扯着叶逸不停地劝，叶逸却表示很委屈，暗地里对许凡道：“我看这小子真是毛病越来越重，好言好语听不进去，活该他没人管！”
郭黎更是不用说了，许凡跟江豪见他跟见了仇家一样，话也不说一句。搞得叶逸还挺奇怪，一再地问许凡：“你他妈跟郭黎又闹什么？”
许凡冷哼一声，半不爽地指桑骂槐：“我跟他能闹什么，你没看懂，明明是人家要跟咱划清界限呢！”
郭黎听了倒也不生气，还是我行我素，一下课就往王春暖跟前凑，惹得江豪不知道把桌子踹了几遍。
就这么折腾到第二天早上，贺翔宇也回来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陈斌把他放回来的，但是这次几个好兄弟却没像往常一样欢天喜地地欢迎他，一股愁云惨淡飘在教室后排上空。班里面的同学都怕得绕道，谁也不往江豪等人跟前凑。
贺翔宇拿着书包在江豪旁边坐下，江豪把书放在脸上，连一句问候都没有。贺翔宇却也不理他，早读下课后他直接就出了教室。
外面的大雪已经停了，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大晴天，温暖的阳光照在白如锦被的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明媚。然而化雪天的气温却比之前任何一天都要冷，没有风，但冷空气却像能穿透衣服似的，隔着层层的保护深入肌理，能冻到骨髓深处。
大家都缩在教室里不愿意出去，偶尔有出去的也只是去买东西或上厕所，没有人在教学楼外逗留。
贺翔宇从教学楼一楼后面的热水房走过，这后面穿过一道无人的走廊有一个卫生间，平时都是鲜有人来。
贺翔宇走入光线阴暗的走廊，在一间紧闭不开的办公室门口停住步子。不远处的热水间还有哗哗的水流声，给这空寂的环境增添了一丝声响。
“我有话要问你。”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