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林氏被砍头，沈怀淑脑子里紧绷的弦当即断裂。
她抄起地上的食盒，奋不顾身地向沈怀慕砸去。
沈怀慕本想躲开，但听到祠堂外熙熙攘攘的脚步声，愣是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不过很可惜，跪了一夜的沈怀淑根本没有多大的力气，扔出的食盒失了准头，从她身边一闪而过。
食盒里剩余的几块糕点，洒落出来砸在了她的衣摆上，素白色的衣裙顿时变得脏乱不堪。
她低头扫了一眼自己一身的狼狈，抬眸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怀淑，“我不过是劝说你几句，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
沈怀慕话说一半，余光中出现了沈启荣的身影，而他的身后，还跟着手捧被褥的何管家。
“你这逆女！”沈启荣一个箭步冲过来，直接甩了沈怀淑一巴掌。
但到底是念在她还怀着长皇孙，这一巴掌并没有使多大力气。
可即便如此，沈怀淑娇嫩的脸颊还是染上了红彤彤的巴掌印。
“爹爹……”沈怀淑捂着脸颊，双眼含泪，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启荣。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没了母亲，爹爹不心疼她也就罢了，还听着沈怀慕那贱人的教唆，连夜罚她跪祠堂。
如今又仅凭沈怀慕的一句话，就打了她。
沈启荣看着沈怀淑和林氏有几分相似的面容，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我让你来祠堂，是让你来反省的，不是让你来耍性子的，你看看，这祠堂都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你对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吗？”
沈启荣指着桌案上缺失的贡品，又扫了一眼一地的狼藉，心中愈发觉得，这个从小被他保护着长大的女儿，已经被他宠的无法无天了。
沈怀淑顺着沈启荣指的方向看去，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整齐排列，犹如排山倒海般黑压压地让她喘不过气来。
一瞬间，她的脸上爬满了惊恐之色。
不知为何，沈怀柔疯癫的模样，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我要见诚王！我要去见诚王！”沈怀柔突然起身，还没走两步，就被沈启荣拦了下来。
“见诚王做什么？你还想给林氏求情！还觉得不够丢人是吗？”沈启荣怒不可遏，“来人，将这个逆女禁足于顺和院！谁都不准放她出来！”
沈怀淑挣扎不断，她不能被禁足，她必须要见诚王一面，若没有诚王的庇护，继续留在这将军府，她只怕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沈怀慕面色平静地站在一旁，就好像路人甲一般，看着面前的这对父女不停拉扯。
“郡主，这……”何管家凑过来，想要询问沈怀慕的意见。
沈怀慕微微点头，又小声道：“别缺了她的，好生养着。”
“是。”何管家领命，挥手叫来几个下人，揪扯着沈怀淑往顺和院走去。
“爹爹救我，沈怀慕要害我！我不想死……”沈怀淑的声音渐行渐远。
沈启荣闻言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也担心沈怀慕会对沈怀淑下死手，所以才会求着沈怀慕原谅沈怀淑。
可这丫头，看上去却是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就好像林氏和淑儿欺负的人不是她一样。
沈怀慕勾起嘴角，打量了一眼沈启荣的面色，轻声道：“二叔放心，我不是林氏，不会在府中为非作歹，二妹妹怀着长皇孙，就算被禁足，府上也会竭尽所能，断不会亏待了她。”
说着，她话锋一转，“不过二叔是知道的，您被皇上罚了三个月俸禄，最近府上实在是拮据，祖母那边病重，吃穿用度一样都少不了，我倒是可以委屈一些，就不知道二妹妹能不能忍受得住这苦日子。”
“实在不行，您就揍请皇上，让诚王早点迎娶国公府的颜姑娘吧，这样二妹妹也能早日进诚王府，省的跟咱们吃苦遭罪了。”
沈启荣闻言，阴沉的脸色又染上一层藴怒。
但看到沈怀慕脏乱不堪的裙摆，到了嘴边的斥责又咽了下去。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本事，让全府上下都跟着吃苦，就连林氏都被逼的不得不用尽手段敛财。
可他绝不会求着诚王让淑儿进门，不然传出去，所有人都会耻笑他连女儿都养不起。
“此事我自有定夺，就不用你操心了，管好内宅之事！”
沈启荣拂袖离去。
沈怀慕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心中冷笑一声，人世间，悲哀不过人到中年才认识到自己的无能。
认识到了也算好事，可偏偏没能力，更没勇气去做出改变，安于现状，守着这名声狼藉的将军府，以为将女儿禁足就能万事大吉。
如此自欺欺人，实在是可笑。
不过她倒是真的希望沈怀淑早点嫁到诚王府去。
若是宁轩昱没猜错的话，只要沈怀淑进了诚王府，皇上就会和她算假孕的账。
不过有一点她想不明白，皇上真要是这么做了，岂不是害了宁轩诚？
虽说帝王无情，但这样算计自己儿子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这样也好，皇上不想让宁轩诚登上太子之位，正和她的意。
“郡主，您没事吧？”何管家的关切打断了沈怀慕的思绪。
沈怀慕回过神来，“我没事，你们照顾好二妹妹就行了。”
何管家有些气愤，“都闹成这样了，您还想着二姑娘呢，方才真是要吓死老奴了，二姑娘身子金贵不假，可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奴可怎么和老夫人交代。”
沈怀慕淡笑道：“我不会有事的，何管家不必担心，我先去换身衣服，再去看看祖母。”
说罢，她便往祠堂外走去。
祠堂里的狼藉，很快就被府中下人收拾干净。
不过片刻，沈怀淑在祠堂大闹的事就传遍了将军府。
下人们路过顺和院时，无一不挂着鄙夷的神色。
“当娘的为人恶毒也就罢了，做女儿的也这么没大没小，敢对长姐动手不说，还敢对沈家列祖列宗不敬。”
“谁说不是呢，幸好她已经被赐给诚王了，不然留在将军府迟早是个祸害。”
“还是郡主好，如今府上这般拮据，咱们的伙食反倒提升了不少。”
沈怀淑趴在窗户上，听着外面下人的议论声，气到想要砸东西。
“贱人，都是贱人，让你们嚼舌根！”
环视一周，房间里除了床和桌椅板凳，再没有一样可供她泄愤的东西。
“二姑娘还是消停些吧，免得动了胎气，伤着您肚子里的长皇孙。”
“就是，您要是再闹下去，指不定沈大人还要怎么罚您呢。”
两个嬷嬷在一旁站着，你一言我一语，眼神中没有半点对主子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