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推我回去就好啦。”文希晃了晃脚丫，“我憋了好久，想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这里回家也不远。”
今天的秦暮白格外地好说话，就好像真了个温柔的丈夫。
“那希希可不要乱跑。”他像是真的对文希放心，只是温声叮嘱道，“早点回家。”
文希的脚都不疼了，使劲点了点头，心里雀跃的小鸟已经转了好几个圈。
-------
秦暮白换了个舒坦的姿势，他下颌微微扬起，嗓音冷淡，“文希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吗？”
“应该是出来了。”张助理点头，拉开车门，“我现在去取。”
秦暮白到底还是觉得不放心，吩咐护工给文希打了镇定剂，趁他睡得死做了个全套体检。
胃癌不一定要胃镜，做个别的也能测出来，傻乎乎的文希一点都没发现不对劲，其实底都快被摸透了。
取完体检单子后，张助理在医院的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一字一字看完了文希的体检报告，最后他囫囵抹了把脸，才缓缓撑起身朝着停车的方向走过去。
秦暮白放下平板，睨了他一眼，“怎么去了那么久？”
张助理把体检单交给秦暮白，“医生没在，等了一会儿。”
秦暮白速度很快地浏览完报告单，他蹙紧眉头，沉吟片刻，“胃出血？”
“对，文先生可能是生活作息的问题导致了胃出血……”张助理在身后握住自己颤抖的手，“养养就好了。”
秦暮白略微放下心，肩膀微不可查地一松，“给他请个营养师。”
“好。”张助理眼睛进了点灰，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平日看起来古板无趣的脸竟是添了几分韵味，尤其美艳，像是打翻了的水墨画，清美动人。
秦暮白余光扫过他，微微一愣，转瞬间低低笑出声。
他掀起眼皮，看不清眼底晦涩的情绪，“张助理，你跟了我多久了？”
张助理局促地把眼镜重新戴上，算了一下，“大概有三年了。”
“才三年……那你一定没见过白庆丰对吧。”秦暮白挑着眉，歪着脑袋似笑非笑，“他最喜欢你这种类型，要是被他看见了，可就逃不掉了。”
张助理像是被钉在原地，几乎要维持不住一贯的从容，“您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秦暮白收起体检单，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张助理登时遍体生寒。
他的笑容说不上的古怪，“我不喜欢开玩笑。”
........
白帆刚在医院换完药，他一个劲的盯着手机看，可张助理迟迟没有回复他消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文希很快就要出院了，他那边还没有一点消息。
他焦躁地在走廊踱来踱去，一抬眼，忽然瞧见个极为熟悉的侧脸。
青年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他的发丝似乎长了很多，软软地搭在后颈上，看着温和无害得很，像是山林间的小动物，清澈又干净。
白帆收回手机，眼底迸发出一股子恨意，他被烫伤的肩膀碰一下都疼，让这个狐狸精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他心里那股子火却怎么也泄不掉，他要在文希死之前，看那张一贯骄矜的脸再次崩溃，狠狠打破他所有的骄傲。
一定很有意思吧。
文希现在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废物能把他怎么办呢。
“你的腿……”白帆几步走到文希跟前，居高临下地抱臂俯视他，“该不会是秦哥哥弄伤的吧？”
他看着很是难过自责，“我都说不要连累到你了，他怎么不听我的。”
文希似乎是无意间露出手指上的戒指，他懒洋洋地支着下巴，素戒上的小月亮异常显眼，“秦暮白说等我脚好了，就和我结婚。”
白帆果然越发控制不住情绪，脸色更加狰狞。
他喜欢了秦暮白这么多年，自然清楚那个小月亮定然是秦暮白亲手刻下，哪怕到了今天，他已经在花滑界彻底代替了文希的位置，可文希还是秦暮白心底唯一的小月亮。
结婚？他文希也得有命结。
他文希算是个什么东西，认不清自己地位的东西，他当真以为秦暮白对他是真心实意的？
“就算你失忆了又怎么样？”他把手机录音打开，嘴角拉开嘲讽的笑，“你以为秦哥哥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吗？”
他已经迫不及待看文希崩溃质问，满脸狼狈。
这才是一条狗该有的精彩表情。
手机里是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秦暮白的声音是难寻的好听，辨识度也极高。
“你不过是个生育工具。”
“你不觉得他失忆会比从前更好控制吗？”
“从前一堆小心思，现在多听话，让他生个孩子也不是难事。”
“正好他和王成一也做了，干脆把他送过去不好吗？”
录音到这里，白帆挑了下眉梢，漫不经心似的，“啊对了，我忘了你没有记忆，不然怎么会不记得你被多少人玩过，有多脏呢？”
“在监狱里被犯人玩，出狱后被秦暮白送人玩，你的人生就是个笑话。”
文希只是沉静地看着他，不是他幻想白帆形容不上文希那种表情，就好像他是个跳梁小丑。
他总是这样看着他，四年前站在神坛上，四年后坐在轮椅上，哪怕他声名狼藉，但眸底流淌的傲慢从未变过。
“那你在怕什么呢？”文希勾起唇角，手指轻轻点着戒指，“我猜我被送进监狱也是被你陷害，你的秦哥哥这么包庇你，你为什么要怕我这样的一个**呢？”
他当真是变了，那样贵气的小少爷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叫自己**，眼底不生半点波澜。
“我会怕你一个死……”白帆气得险些脱口而出，还好及时刹住闸，他眸底泛起冷笑，“你最好能一直这么牙尖嘴利下去。”
文希看向窗外，懒得再与他多说。
反正白帆说的已经够多了不是吗？
-------
文希腿上盖着小毯子，翘着被包扎得严实的脚坐在轮椅上。
秋天的太阳在飘荡着白云波纹的上空徘徊，风咆哮得厉害，树被吹得一个劲往边上倒，根本扭不过来。
不远处的网红甜品店排了老长的队，文希揉了揉胃，馋了。
“你去帮我买块小蛋糕可以吗？”他仰头对身后的护工道，“我想吃那个。”
护工哪有不同意的，只是带着文希不方便，“您在这里等我可以吗？”
青年弯起浅色的眸子，“好。”
他坐在轮椅上，嘴角的笑一点点抿成一条线，
“你不要过来，我去对面。”
这车来车往的，他生怕文希一个手脚不利索出点什么事。
文希就乖乖地把轮椅停在了路口边上，他是真的开心，从小到大赵初言就像是他的哥哥一样，即便自己的枝叶不够强壮繁茂，可在暴雨来临时还是会努力护住他。
能在死前再见他一面……
他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文希对着走到马路中间的师兄笑得极为好看，玛瑙似的瞳孔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赵初言傻了一下，捏着u盘的手紧了紧，他似乎很久没见文希对他笑得这样漂亮干净，像是眉眼间都折射了碎光，美好得不可思议。
骗了文希这么久，他没什么脸再见他，在飞机上他看着舒卷的云，他摆弄着u盘，忐忑得要命。
同样是哄骗，难道他出于好意就比秦暮白高尚到哪去了吗？
他怎么会不喜欢文希呢？
一次次冰上的共舞，一次次回眸对视，文希的眼睛那样漂亮，他怎么会不动心呢？
他的师弟是众人瞩目的花滑之光，是冰上最皎洁的小月亮，他小心翼翼守护他了这么多年。
但在准备表白的前夕，他蹦跳着跑到他身前，牵着另一个男人的手，告诉他这是他的男朋友，他很喜欢他。
赵初言的手背在身后，抓着冰鞋袋子的手颤抖，脸上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希希长大了。”
是啊，他看了那么多年的人长大了，知道爱一个人了。
可却不是他。
他是很无能的人，文希出事后他除了愤怒什么都做不了，就连父母都看不上他的软弱，直接跳过他培养他弟弟作为下一代继承人。
他这样的人连爱都更像是文希的累赘，于是他死死藏在心里。
忽然赵初言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他什么都来不及多想，肾上腺素飙到了极致，瘦弱的身体激发出最大的潜力，“希希！”
一辆失控的货车径直朝着停在路边的文希撞过去，文希行动不便，根本来不及躲。
文希只感觉身上一疼，整个人连带着轮椅被掀翻在地上，他趴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然后耳边就是嘈杂声，议论声，眼前渐渐被鲜血染红。
文希的视野慢慢变得清晰，他看见赵初言躺在他眼前，鲜红的血从他身下蔓延，很快蓄成了一大滩。
赵初言的瞳孔渐渐涣散，他看到了第一次见到文希的时候，少年腰肢柔软，朝阳融进他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