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听了，眼神中满是渴慕。
“黎这就去恭喜翁婿。”
“慢着，我赐他女儿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他。我自有安排。你要是让他知道半点风声，做事不利索的下场，你比谁都清楚。”
“君侯放心，小人的嘴巴是最严实的。如果有消息被走漏了,小人自己把自己剁碎喂狗。”
“去吧，办得漂亮些，让未来的大夫奚高兴高兴。”
黎屁颠屁颠地出了门，一路上心里百感交集。
君侯名义上对东方奚很好，实际上又给他暗地里安排了很多坑让他跳，要的就是让东方奚不得不为君侯效力。
黎忽的顿住，他满心的疑惑。
“可是,为什么君侯要大费周章做这么多事情？”
这个东方奚恐怕不止自己调查到的那么简单。
而君侯居然没有把东方奚的其他事情一五一十告诉自己……
还是说，间谍网一开始就对东方奚的事情,唯独对自己有所保留。
这么想着，黎自然开始有所怀疑。
他低头沉思，迎面就和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相撞。他眉间隐隐有些刀疤，胡子拉碴，面色凝重。
黎刚要破口大骂，猛地一看，这不是郑上卿吗？
“见过郑上卿。”
雍里子面无表情，“走路不看路，想什么呢？”
这二位，可是同僚。都为昌平君做事，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
黎正满心疑惑，见到雍里子回来，自然赔笑。
“小人冲撞了上卿，还请上卿勿怪。只是上卿数月不见，可见又是去办公了。”
“你有什么事吗？”自己的身份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是有事，没有几个正常人会没事去找他搭话。
黎便请雍里子去了内舍，和他说了这些天的事情。
雍里子听了,更是面色阴郁。
“你如今这是要问我，这东方奚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上卿手下有着间谍网，网中奇人异士极多，耳目极广。这点事情，绝难不倒上卿。”
“你身为家臣，难道不知道有些事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吗。听了吩咐，赶快去做就是。”
雍里子说着，这就直接起身，“我走了。”
“且慢，上卿留步。”
“又有什么事？”
“我觉得这东方奚和咋们，不是一路人啊。”
雍里子听了，这才又坐下来。
“这是何意？”
“我瞅着，他不像是为君侯办事，倒像是靠着君侯给他自己谋出路。这样的人，不是和我们一道的。”
“这你都看出来了。”
“我从君侯对东方奚的态度看出来的啊。把他一家老小留在这宅子里，分明是不放心他啊。”
“这话倒是不错。”
“我就怕现在大家都会错了君侯的意思，什么事都给这东方奚说。”
原来这小子是给自己提醒来的。
“我明白了,你放心。”
“那郑上卿,我先告退了。我还得给他身边的人打声招呼。”
“去吧。”
待黎走后,伍衡从内室夹道处走了进来。
“间谍网内部，有奸细啊！”
“间谍网内部，本来全部都是细作。奸细本身就是多面的，更何况这其中大部分人一开始就是为了追求利益而来，一旦有人出更高的价，这消息自然也会给出去。”
“可是这样的话，间谍网内部也太乱了。”
“一直都是如此。你也知道，除了你我这样的人，不会有人一直愿意从事这样的生活，虽然没有战场上的枪林弹雨，但是却总是围绕着尔虞我诈。稍有不慎，一旦被人察觉，便是殒命的时候。基本上大赚一笔完成任务后，都各回各家了。普通的间谍，都是这样的。”
“没有惩罚机制，有些人拿了钱就跑路，根本不办实事。”
“你说的是别的头儿带的那几支，我带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我管不着。”
伍衡听了，也是无语。
“间谍行动，一旦有一个环节出了缺漏，若是程度轻，任务还能完成，若是程度严重，不仅事情失败，还会毁了很多埋伏好的间人。咋们秦国间谍网虽然见不得人，可也是一代代传下来的，一直为王室重视。”
“朝中几度风云变化，臣子运势起起伏伏，间谍网内部也混乱不堪，王侯公卿把间谍网当做自己的私人工具，用于政斗。再不整顿，这间谍网可就散了。”
雍里子才烦恼呢，他这一去，几乎是给赵国那些头头掏了底儿了，他们一张口就是问自己要钱，每次去都是要钱，为了埋伏这些暗线，每次都要给一大笔封口费，给完就是去吃喝嫖赌，没人性，要不是他们几个还有用，他早把他们几个给突突了。
雍里子一脸郁闷，“本来就是一盘散沙，我一个人又怎么能改变局势。迄今为止，我连间网内部到底有多少人都不知道，那些埋伏在各国的要员不到关键时刻也不露面，更别说潜伏在咸阳城的其他间谍。可能早就混入了我们内部也尚未可知。”
雍里子说着，拿起一口酒就干。
他可太郁闷了。
“看看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苗子，刚想培养着用一用，这才几天的功夫，内部自己泄漏消息。你查出来了吗，是谁给传出去的风声，我听说昌平君带了东方奚去见大王，这不是摆明打大王的脸吗？”
“知道这件事的人，就你我两个，再不就是大王身边的人。你难道在怀疑我吗？”伍衡瞪大眼睛。
两人说罢，都陷入沉默，答案是怎样已经很明显了。
“间谍网是君王的耳目，如今却成了一块破布烂筛。我能拉住几条主要的干线就不错了。驾驭如此庞大的机构，必须要忠诚可信的人相互协调，这样才可以。我现在能相信的只有我自己的这一支。你和我说再多我也有心无力。”
“你是否一会儿要去见昌平君？”
“我亲自去了一趟赵国，见了几个重要的人，这就要回来禀告君侯具体的事情。”
“你小心，君侯已经知道了你我私下向大王汇报的事情。”
“我孑然一身，有什么可怕的。反倒是他才要小心，杀了我，他以后什么也不知道。聪明人只喜欢和聪明人一起玩，因为我们彼此之间总能玩出来些新花样。”
雍里子说罢，这就提着剑离开了。
昌平君正在书房，他看着一些被送过来的公文，随便看了几眼，着实是看不下去。
他把竹简卷起来，交给府中其他门客亲自处置。
“君侯，郑上卿到了。”
“他还敢回来？”昌平君挑眉，“让他去书房等着。”
雍里子无奈，又转去书房。
虽然他是属于上卿之中的下级长官，可是好歹外人面前也尊称一声上卿，文信侯也没这么待过自己。
这个昌平君，有事需要时待人为宾，不需要时便暴露本性。
雍里子想着，握剑的手都不由得暴起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