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贺茂家的路上,斑意外撞见了贺茂家主和被除妖师们逮住的黑狐。
是个熟妖。
正是那只赤狐山的遗裔，因‘家财被要债的抢了’而不得不下山讨生活的小黑狐。
被关在锢妖笼里的狐崽看见草丛中冒出来的三花猫时，先是一愣,继而从熟悉的气味中分辨出了对方。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狐崽气得吹胡须瞪眼，破口大骂道：“嗷~嗷、嗷~！”
那小嗓又细又长,明明在骂人听着却像是在向主人撒娇，凶都凶不起来。
斑：……
都说了你们赤狐山的狐狸真的不适合骂脏话。
无论哪只狐狸都一样。
和同款狐狸叫声隔空对骂了几百年的大妖闪烁了眼神。就……白狐当年作妖的时候没被它打死全靠了狐狸这一脉相承的萌物天赋。
斑犹记得斓刚到明津座的时候，经常被大妖逗着开口说话。
主要是看一只板着脸的狐狸崽又甜又奶地嗷叫出声，有种迷一样的反差萌。于是大家有事没事就喜欢找狐狸崽帮忙,又都心照不宣地没告诉狐狸崽事实。
不过也可能是那时候给了斓错觉……以为它们是什么勤奋向上的妖脉之类的？实则唯一一只没跟着去逗狐狸的斑才是明津座妖的正常生活状态。
矜持的大妖表示自己必不可能做出这种欺负后辈的事情，撑死了也只在背后偷听过而已。
“吵死了，闭嘴,再吵就把你提前做成皮偶！”
提着锢妖笼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除妖师。
一个热知识，这个年龄段的除妖师通常很少会因妖物的外形而心慈手软。少时再纯真的良善也在日复一日的训导和成为利益的受益者后磨灭。
锢妖笼一摇一晃,笼顶的悬铃随之发出低鸣，撞击在笼内回响。
声音传入耳中，像被人按头敲了颗钉子。
“嗷～”
黑狐当即哀鸣一声，捂住耳朵倒地装死。
如果忽略它说的话,看着倒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淦，傻逼除妖师不知道浑音铃是小爷祖上的咒器吗,摇摇摇，给你咒器都不会用，小爷装得累死了！”
“那边的妖你到底救不救小爷？看在你拿了我家底的份上,爷劝你别逼小爷跪下来求你！”
贺茂家主微瞥了眼黑狐,淡淡道：“别在它身上多浪费时间,一只废物六代,做成纸人就差不多了。”
没人将妖脉全废的黑狐联想到凶名赫赫的三代妖上。
不远处的路上，斑横在道路中央，躲都不躲。
它现在就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猫咪罢了。
*
贺茂士人最近心情很烦躁。
他在一个单亲家庭长大，虽然阿爸早亡，但阿妈一个人拉扯他长大也过得不错。
然后前不久，他那个据说和他妈断绝了父女关系的外公家突然找了上门，说他大伯和表哥都死了，要自己回去继承家业云云。
又说什么鬼的自己是千年除妖世家贺茂，有什么什么家规，为了家族的荣耀，非要逼母上大人让自己改性。
哲学专业·大三在读·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士人：？
你在说啥？
你晃一晃你的脑袋，是你喝多了的酒吗？
然后对方二话不说给他贴了张定身符。
fine.
我现在晃一晃我的脑子，想必里面装满了提纯过的致幻酒。
没等他想明白要不要打电话给警察举报一波家族式非法传教，他的母上就立刻制止了他。
“虽然算起来你是旁系的旁系的……家产不是那么好拿，但他们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主要是你妈我打不过他们啊……”
阿妈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人高马大的好大儿，“儿砸，你就安心的去吧。”
士人：？？？
不是，妈，现在是法制社会，有话我们不能报警好好说吗？什么打打杀杀的，你难道是黑-道出身啊？
阿妈：四舍五入……那确实。
接着贺茂士人被自己的新亲戚们一路带着八百里加急来到东京某个神社，期间对方不是冷眼以待就是一副‘你卑微、你下贱、你不配与我说话’的样子。
看得贺茂士人一阵下头，什么交流试探的心都无了。
等他好不容易休息下喘口气，又看见他的亲戚们把人神社后山里的黑狐狸抓了，还要把狐狸皮扒了做皮偶。
贺茂士人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厥过去。
有病吗？有病吧！
你管一只连你皮都咬不破的小狐狸叫狐妖，断定它以后必定伤人，所以先下手为强把人鲨了还要把皮扒了？！
贺茂士人：这可太生草了。
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心烦了，胸口仿佛有一股灼热的气息盘桓，逼得他心火更盛。
和亲戚们吵了一架，奈何完全打不过，只好暗戳戳想着等到了他们家连窝举报的小年轻一抬头，看见了路中间的三花猫。
亲戚们个个眼高于顶，眼见着就要直线从三花猫身上迈过。
三花猫胆子大得很，躲也不躲，一副见惯了人的样子。
年轻人眉梢一挑，闲闲地开口：“哎你们看这猫呐，像不像妖啊？”
这帮人对妖的态度颇为奇怪，就他一个局外人来看，与其说是为了什么利益又或自诩除妖师的天职，他总觉得还带了点恐惧。
有个华国成语怎么说来着，哦……欺软怕硬？
正要迈步的贺茂家主：……
“你开什么玩笑！”中年除妖师眉心一跳，“这里连只猫逗没有，哪里来的猫妖？”
他拿出个圆盘模样的东西，不知道在操作什么，过了几秒就语气肯定地对贺茂家主说：“没有，这小子骗人呢。”
贺茂士人：“嗯？”
他低头一看，猫不还好端端的蹲在路中央嘛？
所以是继喝了假酒之后，我又吃了致幻的蘑菇？
正这么想着，他眼见着那只胖乎乎、但能看出来长得清秀的三花猫对他露出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和善笑容。
然后长成了一只庞然大物。
贺茂士人：……
*
斑很快去而复返。
“嘿宝，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忙碌的黑猫抬起头，房门前左边站着一个一脸颓丧的年轻人类，右边是和他勾肩搭背的长发男人。
纯安困惑地嗅了嗅味道，“斑？你能用人形了？”
被[四象印]和[受物厄]封锁，斑无法变成人形，不但如此，使用妖力时消耗也会翻倍，而这还仅仅是单个咒术的效果。
“他又是谁？”
纯安看向被它一同带回来的青年，迟疑道：“他好像……闻起来很香？和小鹦鹉的味道很像。”
“正中！”斑打了个响指，将青年揽得更紧了一些，“这是人类中的特殊体质，虽然放在身边闻一闻也可以，但若要论起来，是整个吃掉效果最佳~”
“怎么样，来一口？”
青年满脸苦笑，被迫被拉着胳膊伸到黑猫面前，白皙的肌理就这样在纯安眼中放大。
黑猫缓缓压下了耳朵。
“尝一下？”
胳膊又被往嘴边靠近，混杂了汗水和泥土味的袖子被挽起，堪堪碰到黑猫胡须。
你不要过来啊！
纯安忍无可忍，尾巴甩过，狠狠地往另一只手臂上抽了一道，留下一条不一会儿就消散的红痕。
“说重点。”
“好吧，我和他谈了谈，觉得这家伙是个不错的家主人选。”男人摊开手，“年轻人，热血上头，容易忽悠。天赋又足够好，很快就能成长起来帮你控制好贺茂。”
“你也没时间时时刻刻盯着这些人吧？”
“听起来是很不错，但你应该给我一个更充分的理由。”
黑猫看向斑，“比如给我一个实话？”
“是这样的，”斑爪一般的大掌按在青年头上，勾唇露出尖锐的虎牙，“贺茂家不可能有这种体质的后代。”
“……”
纯安面无表情地按扁了爪下的键盘。
“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