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轩极有眼色的将手中的木盒放置在书案上，然后恭敬的后退一步。
“光而不滑、洁白稠密、纹理纯净，好纸！好纸啊！”
孙秀才止不住的赞叹道。
他轻轻拿起一张纸，忍不住的摩擦着。后又急忙抽出一根毛笔，蘸了蘸墨，在上面写了两行字。
写完之后更是心惊，因为他笔下的字迹竟然毫不晕散，而且墨色清晰。
孙秀才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这么好的纸，一时之间竟然忘乎所以，目光盯着纸足足停留了片刻。
最后还是林泽轩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孙秀才目光扫过林泽轩，开始询问这纸的由来。
林泽轩也没有藏着掖着，而是把他娘因何要造纸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孙秀才听了以后，良久没有言语，最后摇摇头感叹道，“你娘真乃奇人也！”
林泽轩也点了点头，他真没想到自家娘亲竟然还有这个本事。
“泽轩啊，你娘做出来的纸准备对外售卖吗？”孙秀才突然问道。
林泽轩猛然抬头，心中震惊不已。
没想到真的被他娘给猜对了，先生果然有意购买。
林泽轩激动的说道，“回禀先生，我娘说如果能卖上价钱的话，肯定还会制作的。”
“那便好，既然如此，那明日把你娘带过来，我要和她谈生意！”
说到这，孙秀才又摆了摆手，“不行，今日下学后，我直接去你家里！”
林泽轩从书房走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晕乎乎的。
平日里严厉的先生居然和颜悦色的与他说话，而且还要去他家里，林泽轩只感觉自己恍若身处梦境一般。
黄昏时分，一辆马车顺着林间小路来到了林安村
“娘，我们先生来了！”林泽轩敲门喊道。
下一刻，院门从内而开，一个身穿补丁衣服的妇人现了出来，正是洛长笙。
“先生快里面请，家里简陋，您可别嫌弃。”
“林婉清，林婉华，快去备茶！”
洛长笙露出一脸喜色，不但如此，她还忙前忙后的张罗着，给足了孙秀才面子。
孙秀才盛情难却，最终在石凳上坐下了。
“张娘子，此番我来是有一单生意想要与你做，泽轩带过来的纸非常不错，如果精心制作的话，绝对可以售卖，但是你们家也没有什么门路，而我认识不少书社和读书人，如果你愿意，在下可以代为售卖。”
孙秀才尽量言简意赅，将话说的透彻，免得眼前的妇人听不明白。
谁知，洛长笙却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孙先生您是想做二道贩子。”
此话一出，孙秀才顿时满脸通红。
他再抬眼看向洛长笙，却发现眼前的妇人似乎看穿了他一般。
“先生不必拘束，小妇人没什么见识，不过出嫁之前跟随我父亲做过几年杀猪的营生，在我看来，先生应该是想要用你的路子售卖出去，赚取差价吧！”
孙秀才抿了抿唇，他突然觉得这个小妇人可能并不好糊弄。
“的确如此，不知张娘子有何打算？”孙秀才不由得正视起来。
洛长笙直迎上孙秀才的目光，声音脱去了一开始的粗鄙，而是充满了睿智。
“我倒是想要和孙先生做这门生意，不过内容得我来定！”
孙秀才挑了挑眉，心思下沉，他果真还是小看了这村妇。
“好，那我倒要听听张娘子的想法！”
日落西山，夜色渐晚，一辆马车匆匆离开了林安村。
村口人们的话题也转到了洛长笙一家。
马车里，孙秀才看着手中的契书，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原本以为妇人无知，没想到无知的竟然是我自己，果然这世上还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做井底之蛙久了，我倒也落得俗套了。”
一声声叹息从车厢里传来，赶车的马夫并不知道他家先生为何频频叹气，他只知道，这林安村的林泽轩一家，算是搭上门路了。
他们先生虽然只是一个秀才，但是出身名门，要不是族中出了事，也不会来到这个偏远的镇子教书。
如今先生起了心思，或许就是光复孙氏一族的时候到了。
黑暗中，随着踏踏踏的马蹄声，马车渐行渐远，最后不见踪迹。
而此时的林家，炊烟袅袅。
桌子上，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吃着饭，最终还是林泽轩没忍住，出声问道，“娘，以后我们家真的要开造纸坊了！”
洛长笙扫了一眼，发现不管是林泽轩还是林婉清和林婉华两姐妹，全都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在三人的期待下，洛长笙点了点头。
“天哪！那太好了！”林泽轩激动的站了起来，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林婉清和林婉华也罕见的露出了笑容。
“都赶紧吃饭，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洛长笙一声令下，三人又迅速坐好，可是依旧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
对于林泽轩来说，他这辈子都不一定能立于朝堂之上，做天子门生，为社稷之臣。
虽说东岳国重农抑商，可是对于他们这种普通老百姓来说，没有出生于世族大家，也没有高人一等的天赋，这辈子的命运几乎都能一眼望到底。
可如今就不一样了，他娘做出了纸，还是令先生都夸赞的纸，那代表了什么，林泽轩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呢！说不定滔天富贵马上就要降临到他的身上了。
洛长笙扫了一眼林泽轩，又看向林婉清和林婉华。
这两姐妹明显没有林泽轩激动，可是也按捺不住喜悦。
对于她们来说，如果林家发达了，她们至少不会被发卖，更不会嫁给地主当小妾，到时候亲事也会上升一个台阶。
院子里的气氛是从未有过的和谐，这一次，没有张幺妹大喊大叫的训斥，没有林泽轩的冷眼旁观，也没有两姐妹的哭泣悲伤。
可也在这时，洛长笙迅速的将一泼冷水浇在了三人的心上。
“你们三个如此激动，可是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就没有想过咱们家马上要面临极大的威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