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一连串鸡叫后,院子里响起嘈杂声音,谭念邱猛一翻身,把脸埋在枕头里,对着谷糠枕头就是两拳。马上尝到蟠桃啥味了,就不能迟一秒再叫?
砰砰砰~
“谭念邱、孟浪、张秀、马小建,起床了,二十分钟后到外院场坝集合。”
队长?想起昨天去找万斗粮被洗涮的经历,念邱嘴角抽抽脑门疼。
“轻松活?你想干什么?”
这事念邱早就有想法,“您看,给我安排放牛,打猪草之类的活行不行?”
“行!”万斗粮一口答应,念邱大喜正要感谢,哪知万斗粮继续说,“行个锤子!”
“生产队拢共就两头牛,都归牛老头管,就算有牛给你放,每天才一个工分,够干啥?”
一个工分虽然出乎意料之外,可她不嫌弃啊,她能靠嘴养活自己,为什么要靠手?
念邱不死心的问,“那打猪草喂猪呢?”
“这个行!可以。”
念邱没说话,总觉得队长还有下文。
果然,万斗粮笑呵呵的说,“开会的时候我就提议养猪场归你管,至于村民愿不愿推举你,得你自己想办法。”
念邱想起念艾寄的包裹眼睛一亮,养姐也不是只会坑自己嘛。要不怎么说呢,还是小姐妹更了解她些。跟实在比起来,面子也不那么重要了。
“能不能等一两天再推举?”等她贿赂了社员,做好周全准备再进行,这样更稳妥些。
“行,有什么不行,等多久都没问题。放心这次不是假话。保证在咱们生产队有养猪场之前我说的话都算。”
谭念邱火冒三丈,气成梅超风。
什么叫有养猪场之前?没有你说个铲铲!
“哼,一天天尽想美事,明个上工,只有三个活,拔秧苗、挑秧苗、插秧苗。拔秧要手速你不行,挑秧要力气你更不行,只有插秧最适合你,你先干着。”
念邱眼睛张大,被打击的心又带着一丝丝期盼,先干着要是干不下来
万斗粮点燃一根烟接着说,“先干着,不习惯的话,过段时间秧就插完了。播种、挖土、拔草各种活随你挑,总有一款适合你。”
念邱汪的一声哭出来,她就知道,不该对这个不会怜香惜玉的老男人有什么期待。
——
念邱倚在二门门口吹了几秒清晨的凉风,脑袋清醒过来,立马将养猪场的事丢到记忆的垃圾堆里去,太影响心情了。
晒场里约有三百名社员。
大多一身灰蓝色,带着补丁的单衣单裤,有人补丁的地方比好的地方还多。有瘦骨嶙峋的,衣服下摆、衣袖、裤腿短了一截,用另外一种颜色拼接。
一些人带着草帽,草帽带到秃鲁了顶,用几块碎花布拼接补上。还有更多的草帽边沿坏了,用布条包住。
脚上的布鞋大拇指头打着补丁,或者整个鞋尖都补过。有的穿着草鞋,有的干脆连鞋子都没穿,露出变形的黑黄青三色交杂的脚。
仿佛不是开社员大会,而是在开补丁大会。
他们看起来特别可笑,可笑着笑着,念邱就笑不出来了。想哭,鼻子特别酸。她使劲眨了眨眼,突然觉得,那些包裹,不管念艾初心如何,对自己来说也不全是坏事。
念邱观察着社员,社员们也在看她。
万菊花是万斗粮的妹妹,也是苏文他妈。听万斗粮和大妞都说起谭念邱,就想见见。今儿一早,她特地早起,在院坝里东张西望,就想瞧瞧倒霉儿子看上的姑娘长啥样。
快要点名时,两男两女出现在二门,一姑娘身型瘦不拉几,似乎身体不好,另一姑娘脸盘子被衬得不多出挑,瞧着却更健壮好生养。
万菊花一时间也不知道儿子看上的是哪个,索性热情的迎上去,两只眼睛笑成月牙。她本就发福,额头又一颗美人痣,瞧着跟菩萨似的慈眉善目。
一手拉住一个,“是新来的知青吧,我男人姓苏,叫我苏大娘就行,来,站大娘身边,一会队长点名分配活计。小年轻没干过农活,肯定跟着我们去插秧。”
念邱意外社员们的热情,手被粗糙有温暖的大手拽着,扯不回来,只能跟着走。
另一个长相身材普通,一双嘴巴却特别大,自称赵大嘴的大娘拉着孟浪说,“哎哟,小伙子长得真俊,结婚没有?有对象没?”
苏大娘也被转移注意力,又大又圆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孟浪,“北京?北京人是不是没有风湿?”
有个脑袋上长癞子的男人也挤过来问,“北京男人是不是都一米八,种地特别有能耐?”
“北京人是不是很富裕,顿顿有肉吃?不像我们生产队,只能吃大米饭。天天吃顿顿吃,想换个口味都不行。”
谭念邱左右看了看,最后这句谁说的?我怀疑你是凡尔赛人。
铛铛铛~
二门的钟被敲响,哄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都安静了啊。”万斗粮耳朵上别着支烟,双手被在背后,看着被围在正中心的念邱四人笑了一下。
“都围着新来的知青,看来你们已经认识了,那我就不特地介绍了,大家鼓掌欢迎欢迎。”
社员们很给面子,啪啪啪使劲鼓掌,掌声有节奏又响亮,一看平时就没少拍,有人还边鼓掌边探头瞅谭念邱几人。
万斗粮手往下一压,“好了,想了解的,等休息时,私底下随你们怎么了解。先说正事,春种多重要,我是天天说年年说,你们也听烦了,不想看到我这张老脸。”
底下有社员营业性的笑了笑,有人干脆扣指甲里的泥巴,你自己知道就行,不必说出来,怪尴尬人的。
“那我就不废话了,今天,都给我麻利干活,谁偷懒耍滑,扣公分的时候别来老子这哭爹喊娘。现在开始分工”
事情果然不出万菊花所料,知青被分去插秧,她热情的拉着张秀和念邱,“走,跟我下地去。”那高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吃肉去。
都在院坝里站着,不少人看见这一幕,其中有两个妇人。一个三十多岁骨架有些大,一米七的个头显得壮,长相中不溜,嘴唇还有些发乌,一双丹凤眼却极其传神。
另一个二十三四岁,个子娇小脸小无肉,五官漂亮艳丽且尖锐,走路时高昂着脑袋,一米六走出一米八的气场。
高个子用胳膊肘桶了下矮个子,“二弟妹瞧见没,妈肯定在给三弟挑媳妇,要是三弟娶个城里姑娘,你就不是咱家独一份了,瞧妈那个稀罕劲,三弟妹保准一进门就越过你去。”她说话时嘴长得并不很开,还是让人瞧见,她缺了一角的门牙,以及两颗门牙间那条巨大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