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堇捏了捏林长楚的手指，把他给她的东西又塞回他手心。
林长楚还处在“被发现了”的紧张之中，却不料手上传来温热亲昵的触感。
瞬间，红晕有从耳朵蔓延至脸颊的趋势。
“你先收起来吧。”
沈慕堇轻声说道，丝毫不害怕被听力极好的堕妖听见她的话。
林长楚瞳孔微缩，霎时间出了身冷汗，却发现那几个堕妖似乎压根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各自仍处于一种不怎么友好的聊天氛围中。
“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真不愧是你。”
身后传来一个几乎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细声细语。
木青雉半是恐惧半是嘲讽。
林长楚攥紧了拳头，还是没回身做口舌之争，当务之急是活下来。
沈慕堇以法则为引勾勒完最后一笔，确定无论自己这边如何动静，在那群堕妖眼里都只是一群僵硬害怕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灵师之后。
她朝着一个方向招了招手，语气里少见的染上了些许轻松愉悦。
“来这边。”
此话一出，这一大群恨不得将存在感降到最低以伺机动用灵器离开的人，完全顾不得安静掩饰了，纷纷怒目看向说话的这人。
长得极美，怎么脑子是一点都没有呢！
甚至有人已经忍不住，迅速拿出了好几个灵器，准备迎接堕妖的怒火了。
只有那一小撮穿的并不是四境学府的学服之人，闻言脸上纷纷露出硕大的笑容。
跟二傻子一样，穿越人群小跑到沈慕堇面前。
动作一致地行礼，声音不算响亮，但绝对没有刻意压低地齐喊了一声——
“小师姐安好！”
寂静与震惊，同时蔓延开来。
其他人已经顾不得这堆人到底是哪门哪派了，他们注意力高度集中在眼前乌泱泱的魔妖群上。
一秒，两秒……
没有任何一个堕妖朝这边投来目光，他们正在对着紫裙女妖表达对君上的忠心，顺便暗暗夸耀一下自己的实力。
凌虚宫的五个人里，沈慕堇只认识三个，剩下那俩个应是新收的弟子。
一对双生姐妹花，应是小七和小八。
巧合的是，五个人里恰有穆琉。
穆琦见缝插针地跟姐姐和其余几位问了好，顺便老老实实地站在了穆琉旁边。
人群中已经有人在窃窃私语，探听她们这一行人的身份了。
西境卫元学府，容青辰、容青微见到凌虚宫穆琉几人的动作，又确定堕妖并未察觉后，对视一眼，对活着的渴望压倒了所有。
什么世家傲气、天才傲骨。
在生死面前，都可以先丢掉。
再说了，父亲都暗示过，适当时候朝沈慕堇低低头、跟她搞好关系，不丢人。
两人确定好彼此的想法后，便也朝着沈慕堇走去。
但有人比他们更快一步。
“阿堇，好久不见。”
是顾恪安这个见风使舵、溜须拍马、口蜜腹剑、就会哄女孩子开心的狗东西！
容青辰和容青微眼睁睁看着那个无比讨厌的身影十分自然地融入进凌虚宫这个“大家庭”中。
容家龙凤胎和顾恪安是天生的冤家，几乎是从小时候开始，便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见面就掐，长大后更是都憋着一口气争夺“东境年轻一代第二人”的荣誉称号。
三人事事都不肯认输，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不如对方，并且他们也发自内心地如此认为。
但只有一件事，容青辰和容青微兄妹输得彻彻底底。
那便是跟沈慕堇的关系维持。
在这一点上，他们从起跑线就开始输，后面也没弥补回来，一路输，输一路。
最开始是因为沈慕堇这个小屁孩，明显跟顾恪安关系好，所以哪怕她长得玉雪可爱，兄妹俩也从没主动找过她玩。
后来，他们就更少见到沈慕堇这人了。
等再听说她名字时，第一想法是，那个“明明长得可爱姓沈却仿佛是顾恪安这个狗东西的亲妹妹”的小姑娘。
然后，他们便在长辈的零星叙述和极其偶尔的宴会见面中重新更改了对沈慕堇的认知。
但那个时候，他们还并没有真的认识到沈慕堇的实力，一切都停留在守礼端方、颇具世家子仪态的表象上。
他们也并不打算跟顾恪安一样，鞍前马后伺候一个年岁只比他们稍小一点的姑娘。
虽然她身上流着沈家和凌虚宫的血，但既然那么坚定地选择跟顾恪安玩，一点都不搭理他们，那也休想让他们低头！
只是后来，他们的娘亲盛赞于她，父亲奇怪于为何事事都要跟顾家那小子别苗头的兄妹俩，却不执着于跟沈慕堇交好以抢夺“她投注在顾小子身上的心思”。
但幼时的小脾气与小执拗，哪是这么轻易就能更改的。
所以，纵然父亲多次暗示过，但兄妹俩依然我行我素，反正他们寻常也见不到沈慕堇，哪里来的机会沟通感情呢？
然而，此时此地，就算容青辰、容青微再如何看顾恪安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沈慕堇或许是他们能活下来的唯一希望所在。
沈慕堇早便瞧见了顾恪安，听见他含笑的温润声音，也朝他一笑示意。
在熟悉他们两人关系的人眼中，这个举动司空见惯。
但在祈安学府这边，却犹如晴天一声霹雳，让他们油然升起一种“原来沈慕堇也是会笑”的震惊感。
这种震惊甚至压过了，此刻落在他们眼中的林长楚和沈慕堇两人手牵手的画面所带来的震撼。
不得不说，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他们遭受了太多次不应在这个年纪承受的打击。
林长楚亦是心中一紧，忽地便对这个同样开朗潇洒的少年郎生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敌意。
下意识地排斥他的接近。
同样也下意识地越发握紧了沈慕堇的手。
沈慕堇对上顾恪安那双水光潋滟又隐隐带着莫名笑意的眼眸时，蓦地明白了这个眼神的揶揄意味。
她素来在熟悉的人面前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的。
于是，她便也遵从了内心的想法，无不感叹地对着顾恪安念了一句，“你果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都什么境地了，竟然还如此关注这点风月之事。
顾恪安瞬间也了然沈慕堇的意思。
“还好还好，”他故作客气地拜了拜，“那还是你更面不改色一点。”
沈慕堇脸上的清浅笑意自打顾恪安出现后就没消失过，看得林长楚更是心中仿佛梗了根尖刺一样。
疼疼的。
又几次三番被这个不知道叫什么的男的给洒了几滴醋进去，还酸酸的。
林长楚垂下眼眸，盯着自己跟沈慕堇相握的手，情绪有些低落，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一刻，他不关心眼前这些人的身份，也不关心沈慕堇和他们的关系，更不关心接下来要怎么办。
他素来懒散，此时也只想放空。
但他要一直牵着她的手，哪怕是在生命的尽头。
空间灵器已经被林长楚收了起来，但他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沈慕堇也就权当不知道。
反正这在她的待办事项之内，只不过比计划的时间提前了好几年而已。
余光瞥见容家兄妹的靠近，沈慕堇吸了吸鼻子，有些奇怪闻到的气息，脑海中似乎极快地划过什么，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听见顾恪安欠欠的声音。
“哟，这不是容家的大公子和大小姐吗？离远点呗，你熏到我们阿堇了。”
容青辰、容青微：面无表情。
西境卫元学府的人，见到这一幕，却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兄妹俩今天是转性了吗，平日里不服就干的脾气去哪儿了？
容家兄妹出身灵气最为稀薄的东境，容家是东境的大世家，但也正因如此，免不了被拿来同西境的世家门派对比。
到了卫元后，他们兄妹俩明里暗里没少被人嘲讽过，能有如今的地位全是靠自己打出来的。
以及两张得理不饶人、伶牙俐齿的嘴。
还真没见过他们俩如此乖觉的时候。
“沈小姐。”
容青辰和容青微轻而易举就忽略了顾恪安这个讨人厌的嘴脸，只颇为客气守礼地同沈慕堇打了招呼。
沈慕堇直接用法则感受了下，确认了这俩人身上的确极为隐秘地带有那个紫裙女妖的气息后。
从她多年前救下林长楚那件事开始，一切都串成了一条线。
她随手一挥，手腕上的月凌之莲在日光照耀下隐隐发出冰蓝色的光。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容青辰和容青微桎梏起来。
两人清晰地感觉到那种强大到无法反抗的力量，不由得脸色一变。
容青辰性子更急一些，“沈小姐这是何意？”
不至于为了顾恪安这玩意同室操戈吧？！
沈慕堇神情正色道，“容叔父没告诉过你们，不要轻易在未知秘境中觉醒法则吗？”
语气染上几分肃厉，“你们先前觉醒法则的地方，表面上是学府秘境的境中境，实则应是那堕妖的法则之境。”
也便是此时众人所处之地。
“灵师在有主的法则之境中更易觉醒法则，但若法则之境的主人动了心思，便能彻底控制这个灵师的法则，进而控制住灵师整个人。”
“你俩身上已然有了那个堕妖的法则烙印，奉其为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