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胜负已然明朗。
自从那次剑术基础课后林长楚听沈慕堇说完那些技巧,他平日修炼时便愈发注意“下黑手”。
木青雉节节败退,明显后继无力。
林长楚不免有些放松,凌厉的剑势随着闲庭信步一般的步法,多了几分刻意的美感。
同木青雉一起来的人见状,不免有些黑脸。
他们中有不少人的家族算是木家的附属,所以才会跟着木家公子行走秘境。
他们知道两人不对付,也知道虽说木青雉跟林长楚实力段位相同,但真要比试起来,他输林长楚不是一星半点。
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林长楚散漫无谓地戏耍人,则是另外一回事。
况且,木青雉可是赌上了他们队的灵牌。
心里生气归生气,但也着实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就在这群人气氛略有低沉的时候,变故突生。
只见木青雉挥出一剑,林长楚不避反上。
剑光相撞。
出乎所有人意料。
林长楚的剑势被击成碎片。
反倒是木青雉的攻势一往无前,直直朝着林长楚而去。
瞬息之间,林长楚已然难以反攻或是防御。
他处在剑势锁定的中心,自然比旁人更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击的强大。
躲不开,攻不破。
强大,强大到超出他所能做到的极限。
风依然在吹着,清风明月少年郎。
少年如风,肆意自在,洒脱不羁,赤诚意气,眼眸澄澈,无半分愁思忧虑。
未尝一败之人,自然该有傲骨,也有傲气。
但风会走的。
它抚过少年的发丝,然后不带丝毫留恋地离去。
林长楚自正式踏入修炼之途以来,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醒地认识到了“实力不济”这四个字。
他见过许多比他强大之人,但那些人年岁都远长于他。
他一直是骄傲的,也一直在用实力来支撑着他的傲骨不屈。
“无力”。
这两个字从未出现在他的战斗中,但此时他感受到了这种感觉。
在面对一个从未赢过他的人之时。
明月依然悬于天际,高不可攀,引人觊觎。
霜雪落满南境的时节,才能得见夜色中最动人心魄、最夺目清冽的月光。
林家剑法中名扬大陆的“九天揽月”,就是林家先祖在如此夜色寂静清冷之中悟出来的。
若有想要染指的那轮明月,纵使寒夜侵体侵心也不过了做月色点缀。
只管上九天便是。
林长楚此刻无比清醒专注,他的神识仿佛绷紧成一条铮铮作响的弦线。
迫人的攻势在他眼中无限放慢。
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如何游走于经脉之中,再自指尖喷薄而出。
分开,剑法,灵术。
从前一次次练到经脉刺痛、头冒冷汗的一招两式,走势逐渐清晰。
他倾注全部的灵力于剑刃。
揽月九天上,雪落南境霜。
所有人都知道林家的剑法九天揽月,但少有人知,与它相配的有一招灵术,名唤——
霜雪落。
挥剑,后退。
朦胧月色之下,白光耀眼夺目。
浑然掩盖住了皓月之辉。
林长楚的脚堪堪停在界线边缘。
他感觉自己体内火辣辣的疼,握剑的双手更是开始发抖,但他只看着眼前一幕。
眸中褪去懒散肆意,无比坚毅冷厉。
碰撞之后,是无声无息的湮灭。
黄土飞扬中,林长楚“哇”地一声吐了口血。
但他记得沈慕堇对他说过的话,手再如何无力颤抖,都硬是握住了剑,没让它接触到白沙。
咬着牙用似要被碾断了的双腿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尘埃落下,他看见木青雉脸色苍白。
但也仅于此了。
他心知自己必然比他狼狈许多。
木青雉露出了得意的笑,他轻而易举便察觉到林长楚的状态极为糟糕。
想来也是,林长楚能抵下他那一击,已经出乎他意料了,就凭他玄阶五段的实力,怎么可能还有多余力气呢。
木青雉自己也不怎么好受,体内灵力有些暴躁,但他按捺下疼痛,朝着林长楚走去。
一步,一步。
如果无人主动认输、离开边界或是陷入昏迷丧失战斗力的情况下,比试是要继续的。
木青雉来到了林长楚面前,举起剑来。
剑尖对着林长楚的心口。
他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刻意地将视线移到白仪瑢身上,在这边的人群中转了个圈。
他不止看到了白仪瑢、霍清缨,还看见了传闻中貌美但无趣、却又痴恋林长楚的沈慕堇。
多有意思啊。
当着她们的面,把林长楚打落在尘埃里。
他看向勉强站直身体的林长楚,傲慢矜贵又居高临下地问道,“认输吗?”
话音甫落,众目睽睽下,木青雉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扑棱起一阵尘沙。
林长楚下意识睁大了眼睛,他倒的很有技巧性,先是手一松,剑平行于地面落了下去。
而他的身子微微歪向一边倒下。
所以,木青雉的身体丝毫没有扑到他。
也没出界。
场上形势在几息之间急转好几次,震地一响更是震得众人无声,只余望向那宛如尸体的躯壳的目光。
就在旁人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何事的时候,林长楚缓慢地抬眼,准确无比地望向了——
沈慕堇。
她依然是那副清凌端雅的模样,在月色映照下,尤似九天圣女。
高坐云端神位的圣女,迎上了他的视线,忽地眨了下眼。
莫名露出几分红尘人情。
他耳边响起了熟悉无比的声音,“恭喜你,他偷偷用了禁止的灵器,看来是受到反噬了。”
神识传音,近在咫尺到宛如爱侣间的耳鬓厮磨。
林长楚耳尖瞬间变红,在越发苍白的脸色衬托下,十分显眼,幸好如今是黑夜,稍稍遮掩了下。
他慢吞吞地移动了位置,朝远离边界的地方走了几步。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懒洋洋地看向那边的人,“他都晕过去了,你们都没人来扶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