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姜子音刚开始只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在她心里，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该有情绪失控的时刻。
于是，她低着头试图掩盖自己。
直到一个响亮的哭嗝打了出来，她才注意到旁边的杨长川闪烁的眼神。
“……”
被一个小孩这么看着大哭，也太丢人了！
羞愤的心情冲上来掩盖了她的伤心，姜子音瞬间皱皱巴巴着一张脸擦干眼泪，开始解释。
“老……”妈。
一激动，姜子音差点又嘴滑，“……老师，对不起，在我梦里，我妈妈也做过一样的事。”
“所以我……有点没忍住，真的对不起。”
世界上唯有哭泣的小孩自己不知道，他们的哭泣往往并不会让招来大人们的同情，大多反而是烦躁与厌恶。
至少在姜子音眼里是这样的。
她也很讨厌哭泣的自己，显得如此弱小又无能。
然而在阮绵绵面前，她却屡屡破防。
太不该了。
她面前的阮绵绵双手抱着胸，挑眉审视着眼前哭唧唧的小孩。
然后没忍住伸手……捏了捏眼前姜子音肉嘟嘟的右脸，直到揉出一个明显的红印来。
姜子音委屈巴巴扑闪了两下大眼睛，捂住了自己被拽得生疼的脸，不过被她这么一弄，姜子音反而彻底结束了哭泣。
嗯，说实话，手感不错。
“抱歉干嘛。”自己心里的那点作弄心理被满足后，阮绵绵笑了起来：“倒也不用这么卑微。”
“啊……？”哭懵了的姜子音有点疑惑，傻傻地望着她。
阮绵绵看得出来，相比于把别人对他好都当做理所当然的杨长川，姜子音这孩子在她面前十分拘谨，就好像是……上辈子欠了她许多一样？
她不知道对方的这种愧疚的心理是从何而来。
但想想，她也就理解了，姜子音毕竟是一个孤儿，身单力微的小孩子万一被人霸凌，难免会自视甚低，认为自己不值得爱。
像她这样的一个人长期处于一个缺乏爱的环境，一旦别人给予她一丁点好意，就会这样受宠若惊，不知道如何相处。
看出这一点的不只是她，还有直播间的观众。
【呜呜呜这是不习惯自己被好好对待了吗，连别人正常对待自己都不习惯了，孩子们也太可怜了。】
【好心疼，我好想从小姜身上看到了自己，最开始也是因为家里关系不好，不管去哪里都战战兢兢的，别人递杯水都得说三四个谢谢，生怕对方对自己印象不好。】
【这一次，就让阮绵绵替我们抱抱她吧。】
阮绵绵声音的确柔和了许多，她蹲下来，与眼前的女孩平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温柔地抱住眼前人的时候的时候，阮绵绵突然恶劣地笑了起来。
“你觉得这杯牛奶值多少钱？”
“啊？”
姜子音抽了抽鼻子，虽然有些不明所以，可还是跟着她的话思考着。
牛奶来自超市24盒一箱的普通牛奶，玻璃杯随处可见，蜂蜜也是最普通的罐装，就算加上那两根香蕉，这一杯牛奶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块钱。
“二十块？”姜子音虚心地翻了个倍，顺便找补，“但加上心意，就是无价的。”
阮绵绵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没接她的话：“不错，二十块就够给我面子了。”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来这里照顾你，给你这杯牛奶呢。”
【因为我关心你啊。】
【阮绵绵该不会自夸因为我是个善良的人吧，自吹自擂着实有点不要脸了。】
【别说是什么“因为你值得”的鸡汤片话哦，这才认识几个小时啊。】
姜子音还没说话，弹幕上先冒出了一串猜测，等到她张开嘴唇准备回答的时候，阮绵绵先开了口打断了她。
“——当然是因为在这个位置上就该办什么事，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咳咳，啊？？？】
说好的感天动地温暖人心呢，怎么一点都不按说好的套路来。
双手放在键盘上准备好输出骂她虚伪的黑粉们茫然地挠了挠头，把自己打好的字删了回去。
但所有人之中，唯独姜子音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阮绵绵继续说：“他们让我来到这里上节目，所以照顾你是我理应付出的责任，每个人做决定前都会权衡利弊，当所得大于付出，人就会执行自己的决定。”
——所以，对你好是我的责任，你不必有负担。
这些弦外之音的道理，姜子音当然知道。
作为一个每天被人臭骂的无情商人、经常被大众拿出来当“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典范来批判的人，姜子音最擅长的就是权衡利弊。
但她很难用这套理论来解释阮绵绵的命运。
究竟是阮绵绵认为抚养自己期间，所得是大于付出的呢，还是说……她在无法辨轻利弊的时候就匆匆下了决定，以至于后面后悔也来不及。
在姜子音的观察中，她的结论更偏向后者。
看着姜子音还有些困惑的眼神，阮绵绵只当是对方没听懂。
她揉了揉对方的发梢：“行了，喝杯牛奶就回去睡觉吧。”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一早。
“起床了！”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声大喊，让阮绵绵瞬间惊醒。
说来也怪，昨晚明明是她“觉醒”以来罕见的好梦，但醒来后却只觉得自己四肢出奇得沉重。
阮绵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看见眼前把自己当抱枕一样抱在怀里的姜子音。
行，她算是搞清楚原因了。
姜子音飞快地跳下了床，一边摸着头一边不好意思地走了出去。
“啊我这么在这里睡的，昨天是梦游了吗？”
她一边喃喃自语着解释给阮绵绵听，一边在心里默默撞墙。
昨晚她从噩梦里惊醒，本来只想确定与阮绵绵的重逢是不是个梦，就半夜悄悄跑到她屋里来。
谁想到自己居然迷迷糊糊地就在这里睡着了。
都多大人了晚上还跟自己妈妈睡在一起！太丢人了！
阮绵绵还没反应过来，头发凌乱的小不点就飞速地跑出了房间。
就像是生怕她吃了自己一样。
“……”
姜子音飞奔出门之后，阮绵绵这才看向旁边，她懒懒地靠在床边，没好气地反问站在门口的杨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