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卫一路怒气冲冲地回了议政殿。
不过在人前,他并未表露半分自己的情绪。
休息的时间还没到,众人大人还在偏厅闲适地交谈着,并不知正殿里的情况。
齐卫走到桌椅前,心中的怒气还未完全消化,“小二,把那个请旨采选的奏折给朕找出来!”
魏小二知道齐卫说的是气话,便磨蹭着走到旁边放奏折的架子前,随便翻了翻。
“磨蹭什么呢,魏小二,你什么时候手脚这么不利索了,找个奏折都找不到?朕看你干脆别在这当差了,出宫养老去吧你!”
哟,出宫这可是大事。魏小二心中一紧,立刻拿起那本奏折,小跑着到齐卫的面前,恭敬地放到了桌子上。
齐卫瞥他一眼,讽刺地说,“哼,现在倒利索了?”
魏小二讨好地笑笑,还殷勤地打开了奏折。
正是户部尚书之前写的,要和齐卫商议今年采选的折子。
齐卫漫不经心,一目十行地看完,右手拿起桌上的毛笔,正欲落笔。眼睛余光却看到魏小二正伸着脑袋,好奇地等着自己接下来的动作。
他心梗了一下,一时之间那个‘准’字,写也不是,不写也不是。
到最后,他在左下角,在魏小二惊诧的目光中,写了一个小小的‘准’字。
写完还不待魏小二收走,齐卫立刻扭转笔头,评判起户部尚书的不是来,“郑坤是不是得半身不遂了,这字密密麻麻歪歪扭扭的看的朕眼疼。还有这,什么叫‘依祖规制’,父皇当年在位,不就从未采选吗,怎么,按照他这说法,父皇就是不遵守老祖宗的‘法’了?真是荒谬!竟敢议论父皇,朕看他这乌纱帽,是戴的太难受想取下了吧?”
他边说边画,到最后整个奏折被他画的一团乱,那个小小的‘准’字,也不知被哪个墨水点盖住,彻底地消失了。
魏小二暗中撇嘴,不想写就不写了嘛,写了又划掉,算什么。
他是站在齐卫身后的,看的自然比他远。所以舒大人等从偏厅过来的时候,魏小二比齐卫更先看到。
魏小二刚想给他们比划两下,让他们稍后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下,就见舒辉乐呵呵地上前,看到齐卫竟然在看折子,遂开口恭维道,“皇上如此勤奋刻苦,真是我大齐所有子民的福气啊。”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齐卫和魏小二听到。
魏小二心中哎哟一声,皇上这会儿心情正烦,而让他如此的还是你的宝贝女儿,现在这时候你不避着,竟然还往枪口上撞。
不是找气受嘛。
前面齐卫闻言,头也不抬,“舒卿此话说的极对,不过如果朕在前面刻苦,后面有人扯后腿的话,那就不是福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听出了齐卫话中有话。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开口接话。
还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魏小二。
他自幼时就伺候齐卫了,又是他的近身人,自然能懂得齐卫的脾性。
魏小二朝他们摇了摇头,又向外挥挥手,示意他们“有事憋着,没事快滚”。
于是不消两三句话的功夫,众人都找了合适的理由,马不停蹄地溜了。
留下魏小二一人,看着齐卫的心情越来越烦闷,就连翻奏折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不过好在哪怕如此,齐卫还是理智的。看折子的时候也只是骂上几句,并未批阅责罚。
就这么僵持着过了个把时辰,宫里膳食房的总管悄咪咪地从侧门走了过来,无声询问魏小二何时开膳。
魏小二真是为难,他这个位置吧,说出去风光是风光,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齐卫脾气是好,但架不住他也有生气的时候。别人说走就走了,自己作为他的贴身太监总管,这时候就得硬着头皮迎上去。
借着给齐卫送茶的功夫,魏小二道,“皇上,到时辰了,摆膳吧?”
酉时正,开晚膳。
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
魏小二说完,悔的牙都想咬掉。
果然,下一刻只见齐卫放下手中的折子,转头不满地看着魏小二,“怎么,现在朕做事,还要你教了?”
魏小二连忙跪下,“奴才不敢。”
到底是自小就陪着他的人,齐卫也不想落他在外人前的面子,“摆膳吧。对了,取笔墨来,朕要拟旨。”
听到他的前半句,魏小二心中一松,刚要开口道谢。又听到他后半句话,魏小二不可置信地抬头,“皇上?!”
真要拟旨啊?
“费什么话,快去!”
魏小二无奈,让下面的人准备摆膳,又亲自去取了空白的圣旨过来,摊开放到齐卫的面前。
齐卫提起毛笔,心中斟酌着字句。
这封圣旨,花了他近两刻钟的时间。
到最后齐卫亲自盖下玉玺,才对魏小二道,“送去乾清殿,待明日早朝时公布出去。”
魏小二看着圣旨上的内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听到齐卫的话,他不动声色地应声,把圣旨封好之后,才伺候齐卫用晚膳。
魏小二心中有些不安,在齐卫没注意的时候,悄悄溜到了永安宫,求见谢晓兰。
彼时谢晓兰刚和齐英一起用过晚膳,正卸了首饰想休息一番,青云问清楚情况之后走进来禀报,“娘娘,魏公公来了,说是有非常重要的时候要和您说。”
谢晓兰没有在意,“什么事?”
青云摇头,“他不肯说,非要见您。”
魏小二是齐卫身边的大总管,平日负责齐卫身边的所有事情。谢晓兰和他相识多年,从未见到过魏小二有如此态度。
“让他进来吧。”
左右此刻也无外人,谢晓兰随意打扮一下,就去见了他。
谢晓兰平日不喜人多伺候,现在时辰又不早了,殿内只有谢晓兰和青云两人在。魏小二直言道,“娘娘,晚膳之前皇上写了封圣旨让奴才保管着,准备明日天亮就公布出去。”
谢晓兰道,“这是皇上的事情,私议圣旨可是死罪。小二,这点规矩你不会不懂吧?”
魏小二也顾不得什么了,急急解释说,“娘娘,那圣旨上写着皇上在位期间,永不选秀。”
谢晓兰有些惊讶,“你没看错?”
“奴才可以保证,绝对没错。”
这等大事,他怎敢胡言。
谢晓兰的心中却是没有任何喜意。此时宫中无子,这圣旨要是颁布出去,几乎就是在给两位王爷说,下一任的太子要从他们的孩子中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