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琼飘入拦着破帘子的屋子，屋内光线昏暗，且多数的家用都不成形，实在很是贫困——而作为这间屋子的主人，那名叫做清桦的女子坐在几片破帘布后面，手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
玉琼凑近了，才瞧见昏黄的灯光下，清桦正在一针一线地勾着什么，等了一会儿，渐渐成形的是一只站在枝头的凤凰。只是那明艳的绣线与衬底的灰黑色旧布全然不搭——玉琼猜测那衬底的布料也许来自一件衣服。
完工的清桦又修了修，将手头的东西在灯光下对了一下，又瞧了一眼门口处毫无动静的破布帘子，看到长乐并不曾有进来的迹象，长出了一口气，轻声道，“还好赶完了。”
说罢又将那衣服展开来，在灯光下细细对。
玉琼这才注意道，这确实是一件衣服，而且还是破旧的男式：而这里唯一的能够穿的这件衣服的是外头的长乐了。
“真是的，身板突然长大，家里都没有准备衣服，还得我给你拼一件出来。”清桦轻声自言自语道，伸手拂过那衣料的每一个针脚。
与穷鬼飘在旁边，因为清桦实在是实打实的凡人，所以不管是玉琼将脸贴到那图案去瞧看还是将下巴搁在清桦的肩头听她自言自语，清桦都是毫无察觉，根本不知道在这间屋子里除了她还有一个灵体的存在。
按照清桦所言，怕是长乐这一回与次见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应该是对方阴差阳错用了仙术将自己的成长速度提升了吧？她本来还怪，前代长乐花了五万年才从一位小孩童长成成年人的模样。
有些神仙是要经历这样一个成长过程的，有些却不需要。她与前代长乐出现的时候都是小孩子的模样，这势必要花许多年来成长。而有些神仙是后来得道后位列仙班的，便一直保持成仙那一刻的模样，所以仙界有的神仙看去甚是苍老。还有一种情况，便是类似九九那样的妖仙，精怪成仙多半是不需要成长的那一种。
而那群需要自己成长的神仙，有的神仙成长速度飞快，只需花几百年几千年，而有的神仙却要花几万年——她和长乐是这一类的。
她与长乐是很小的时候遇见的，他们花了十万年一起陪伴长大。
现在相想通了，为何这一代的长乐十年便长得如此大了——原来还是一夜的变化。
不过玉琼身为灵体并不能直接与清桦对话，自然也是探不出清桦真实心意，只是不管怎么样亲手为了对方缝制一件衣服说不定是真爱了。
玉琼决定附清桦的身。
要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为了更好地了解清桦的心里想的是什么，九九所言长乐的成全，其实她自己这么做又何尝不是成全？
前代长乐已然成为过去，现代长乐忘不去的又是别人。她这个本是过去的人又谈何什么不成全呢？
融入清桦身体的那一瞬间，她感到了一股暖流包裹过来——那是属于这具身体主人的温暖。
仅仅是融合的那一瞬间，玉琼看到了大量的扑面而来的情感与记忆碎片。
年幼的孩子牵着一只苍老的手，漆黑的瞳孔深处折射出的是一男一女背着巨大背篓离开的背影——这应该是她的父母出门采摘药草养家的画面。
破旧的家里到处是破旧不堪的东西，小小的孩子摆弄着面前的几个泥块，这是年幼的她的的玩具了——清桦的童年过得虽然贫穷但似乎也并不是十分不堪的。
再然后，出现在面前的是两台巨大的棺材，满眼都是头扎着白布的村民走动着，四下里都是起伏的哭声，孩子的面孔传来的是滚烫的触感——清桦的父母在她幼时因为山采药不慎滑倒，双双殒命。
那个苍老的背影也消失了，不知从何开始孩子背了那个她大许多粗许多的背篓——小小年纪父母双亡，这个不大的孩子已经承受了生活的重担。
片段飞快地转着，大多是孩子一个人生活的艰苦，慢慢地，孩子长大成了女孩，也有了十四五岁的模样，然后她在那山间遇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俊俏少年——那是长乐。
女孩与则名少年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十年间，少年从语无伦次甚至不知如何交流的野人到如今会关心也懂得人际交往的正常少年，经历了太多太多。
清桦的走马灯不长，却看得玉琼严重酸涩。
长乐的现在，清桦塑造了很久，换句话说，她值得长乐的爱。
再说清桦对长乐的感觉，更是别说，说一句入乡随俗的话，长乐是清桦当童养夫养的，更别说十年来一起的感情了。
玉琼决定帮扶一把。
两人现在的关系实在是发展缓慢，按照前代长乐的性子，现代长乐想必也一定是十分慢热的，再加迷迷糊糊的清桦，两人的关系发展到一定的阶段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清桦或者说现在是玉琼了——原本的清桦因为她的强行挤入，已经暂时陷入了灵识昏迷的状态。玉琼控制着清桦的身体捻起桌面的衣服，素手轻轻拂过面的纹理，密集精巧的针脚正是显现了手艺人手工的精巧之处。
愣了半会儿神，玉琼才想起正事来，抬首朝外头唤了声，“长乐。”
外头人应一声，不多一会儿便瞧见长乐进来了，一边走一遍将手还未擦干的水抹到衣角。
“怎么了？”他问。
玉琼道，“我方给你做了件衣服，你瞧瞧行不行？”
长乐听了便真的凑了过来，又将双手在身抹了两下，这才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瞧见面勾勒的漂亮的凤凰，那常年毫无感情的瞳孔突然晃了两下，“你做的？”有些不大明白这个图案原理的长乐惊问。
玉琼便点头，“看着这衣服太过破旧了，一时兴起便添了几笔。”这是清桦内心的真实想法，虽然完成后这破旧的衬底与彩色的勾线并不怎么相配。
“你不喜欢？”玉琼问。这个时候要主动出击，等待长乐反应绝对是来不及的或者说是被动的。
长乐听情话如此说，连忙点头，“好看的。”
“你喜欢？”
“喜欢。”
望见与自己的灵体对话面无表情说话也毫无与其波动的长乐面对着清桦竟是能够如此多变，面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丰富。玉琼心里有些怪怪的，但确实是没有什么好嫉妒——可是前代长乐的这张脸令她抵抗力全无，总是想到一些过去的事。
“你换试试？”玉琼装作漫不经心道。实则是在塑造一个氛围，一个令长乐不得不脸红的氛围。
长乐哦了一声木讷讷地开始脱衣服。
“……”
等一下，清桦没有教他在女孩子面前脱衣服很羞耻么？前代很老不羞的长乐为何换了代还是如此地老不羞？从前的长乐在仙界时常拿着个调笑她，老用自己的厚脸皮来反衬她的脸红与清纯。
而玉琼现在很多时候的淡然都是那个时候被长乐的老不羞练出来的。
原本的计划失败了。
玉琼瞧着长乐脱下外衣，露出精壮的后背，脑仿佛有什么东西断了——这不是她，那是清桦了。虽然清桦的灵识陷入了沉睡，但是这具身体很大一部分程度某些行为还是受清桦潜意识的控制。
如这一次，玉琼脑嗡嗡作响，但实在不是玉琼自己的反应，那只有可能是清桦的了——合着这老不羞也不是清桦教的，是清桦自己也不曾见过这种让人脸红的场景。
玉琼咳嗽了一声，这个时候长乐已经将新的衣服穿身了。
他转过来，玉琼下打量着——不得不说，清桦的手艺是极好的，除了气质差别，这一身穿在长乐身实在是合身。
“如何？”长乐问。
玉琼便笑道，“挺好看。”
她盯着长乐的面容，突然低声唤道，“长乐，你过来。”
长乐不明所以，但瞧着清桦的面孔又拒绝不来，便照做了。
哪知他方凑过去，玉琼便勾住他的脖子猛地在对方的面颊亲了一口。长乐一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他的视野里，平时一向很是活泼但在男女之事总显得十分内向的清桦亲了他。
这实在是今年，或者说这十年来最为不得了的事了。
只是他自然不会知道那个吻了他的清桦的身体此刻是由灵体玉琼控制的，方才一转身玉琼消失了，他还以为这山灵终于不再缠着他自己走了。
“我喜欢你。”玉琼环住长乐的腰轻声道。
长乐一怔，却也随后也报以怀抱。
清桦清醒过来的时候，对的是长乐的担忧的面孔，“没事吧？你方才突然晕了过去，我还以为……”
“诶？什么时候？”清桦揉了揉脑袋，完全没有方才的记忆。又看见长乐身穿着自己方缝制好的衣服，怪道，“为何你穿这件衣服了？”
长乐蹙眉道，“你不记得了，是你唤我穿的，你方才还亲了我……”他顿了顿，别过脸，“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诶！？”清桦惊声，睁圆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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