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未明僵在原地，等后并不曾有什么反应，便扯了扯嘴角，有些失落道，“那师父不喜欢，便也不喜欢吧。 .”说罢便又拿了剑，划了两下，只是终究是心不在焉的。
九九也有心事，翻了几页书，也没了兴趣，便抛下一句，“你自练吧。”随后进了屋。
唐未明盯着九九的背影消失在门内，撇了撇嘴，朝里头探了探头，确认当九九当真是看不着他之后。一溜小跑去到那水池边，伸手捋开一波清水——只是再怎么瞧看也不曾见到那方才丢下去的香囊半分影子。
也不知这香囊内是什么，丢下去这么看不见了。唐未明心莫名有些可惜——这算是他师父除了裴虹剑外送给他的另一件物什，这么没了，他有些难受。
只是也不知道自家师父是着了什么疯魔，好好的东西说不喜欢不喜欢了，当真是愈来愈猜不透了。
唐未明这样想着，心里痒痒的，但可惜也没什么用。那香囊是再找不回来了，他拎着剑转身，却看见九九静静地站在他后面。
“师父我……”唐未明下意识要解释。
九九的面色却十分平静，她伸手将唐未明卷去的袖子放下来，“你很喜欢？”
唐未明望一脸九九半分笑意都不曾有的面孔，又想起自家师父凌人的剑意，连忙摇头，“师父不喜欢的，徒儿自然也不敢喜欢。”
他此般道，心忐忑不已。
只是九九却没有表现出十分生气的样子，她很是平静，“喜欢，师父再给你做一个。”她抬眼，“有什么大不了的？堂堂男子汉，对着失去的东西难受什么？”
唐未明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只是暗搓搓地咽下一口唾沫。自家师父的脾气阴晴不定，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顺着九九的意思忙忙地点头。
九九便拍了拍他肩头的布料，掸去面的树叶，淡淡道，“练剑去吧。”说完这句，人又走了，只是这一次是出了院门去的。
唐未明便再看一眼水池，只是不知为何心竟放下了，对着九九方才所言的要做的第二个香囊莫名其妙期待了起来。
九九一去很久不曾回来，直到傍晚，唐未明都快将院子央竖着的那根练剑用的木头砍废了的时候，九九才兴冲冲地回来了——走路的姿势与晨时回来的时候一样，只是怎么看都更加欢快了些。
不等问候，唐未明便被一个抛过来的绵软物体分散了注意力，伸手去接的时候听见九九道，“这是为师寻了针线，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缝制的。”
“你看看怎么样？”九九扬起眉尖，有些得意。
唐未明看着手绣地不知道是什么的花纹，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师父技工精巧。”原本的那个阵脚精致，不用多加分辨便可看得出是一朵盛开的十分好的牡丹。只是这一个，且不说这异的形状，面红彤彤一片阵脚杂乱的图案任他再怎么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都没看得出是个什么东西。
九九扬起唇角，“好看好，这是为师第一次……”意识到即将说破嘴，她清了清嗓子接道，“第一次绣梅花。”
唐未明再一次看一眼手的香囊。说实在的，算是九九告诉他此是何物，他依旧看不大出来——这种花瓣糊成一片的针脚真是世间难得。
这触感……竟是有些虽物摩擦的声响……
他又捏了捏香囊，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唐未明有些艰难道，“师父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九九一脸自豪，“这个时节采不到梅花，为师便去寻了些稗子草放入其。”
唐未明露出一言难尽的神情，“稗子草不是狗尾草么？这个时节却也是处处都有的。”
九九横起眸子，“稗子草是狗尾草是不错，可是这处处都有的小草也有他自个儿的意思的！”从前苏暮讲了一个小男孩与小女孩的故事，后来也有告诉过她，稗子草象征着不可被知晓的爱。
“什么意思？”唐未明问。
那个时候她猜出了苏暮的意思，如今这般暗示，也想令唐未明猜一猜。只是唐未明实在是不开窍，说了未必明白，还是不说的好。
九九便仰头，随后糊弄道，“别问了，以后你会知道的。”
唐未明若有所思，不过好在九九素日树立的威严在此，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九九今日依旧是说一不二的。唐未明说不问便也不问了，只是那拧着眉尖的小表情却依旧透露出此事依旧在唐未明的心盘桓不定。
九九走近了，伸手顺道抹了抹唐未明紧蹙的眉头，“既然喜欢，日后便都带着吧。”
唐未明，“……”有些为难地看一眼手的东西，唐未明可怜巴巴地看向自家师父。
只是见得自家师父并没有松口的意思，唐未明思来想去终于寻了一个自认为很满意的由头，“能不能带在里头，师父这个男子佩戴香囊必须要出自自家妻子的手……”
九九忽然明白那宫囝囡千方百计地往唐未明手里送香囊是什么意思了，原来是打着主意要宣誓主权呢！她想了想后摆手道，“为师送的香囊能与一般女子送的一样么？不过为师知道这些，挂在里面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想了想，觉得这么说又似乎太便宜臭小子了，于是又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唐未明脸，“不过我当日便说了，我们是拜过堂成过亲的夫妻，一个香囊算什么？”
唐未明的脸顿时泛红，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为何，我完全不记……记得？”
“你自然是不记得了。”九九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那年你还年轻，我也年轻。”
唐未明红着脸，“徒儿……徒儿年方十五……”他不知该回应些什么，自家师父看起啦有一段不太美好的过去，以至于看着自己都能想到一些怪的点来。
唐未明看着看去二十出头的自家师父如是想，只是愣他如何想自然也不会知道，那个所谓的‘不太美好的过去’是他前世的那一位，同时也是他自己。而眼前这位看起来很是年轻的师父，也已经有了千岁。
“十五怎么了？”九九皱眉，“为师也有十五的时候。”如果不算十五岁叶夕的情思萌动，她真正的十五岁应该还是一株未开灵识的苍溪州梅树。
唐未明低头，半晌才再次抬头道，“徒儿还未曾问及师父多少岁了……”
九九捶了他一下，“别的不问，偏偏问这个。遇到别家的女子，这么问是不礼貌，纲常白学了么？”
唐未明有些委屈，“不是师父您自个儿说的与其他女子不一样么？”
九九伸手再次锤了唐未明一下，“闭嘴，那也不行！”
徒弟唐未明的每一天过得都很特别，今日尤其特别。除了日常被自家师父言语调戏之外，更是被迫丢掉了一个好看的香囊而换了一个……卖相不怎么好的——而且是要求随身带着。
唐未明不是很明白，既然都是师父做的，那为什么师父不喜欢那个好看的，却喜欢这个丑的呢？
师父的性子还真是摸不透。
唐未明如是想。
只是他不知道九九心何意，九九也不知道他心何想。什么都不知道的唐未明倒是很快地接受了这个香囊，每日练剑的时候，习惯了它在自己衣襟内摩擦的质感，到底长得好不好看，也不是十分重要了。
日子渐渐过去，唐未明的剑术是愈加高明了。在九九的指导下，渐渐有了当初天地一剑苏暮的风范。
然而随着唐未明剑术的起飞，唐家夫人又弄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事来——她又请了京城内的名作画家教导唐未明书画。
这样，唐未明与九九呆在一起的时间，这样减半。原本整日呆着的小院，只能是呆半日了。对此唐未明心有些抗拒，甚至在练剑的时候将这一情绪表现了出来——有些消极怠工。
九九却不是很介意，甚至是十分平静。
“去啊，怎么不去？作画也是修身养性。”考虑到没有人给自己做画像，九九觉得唐未明去学作画并无不可，甚是还很有道理，学成后定要逮着他给自己画一幅，“日后学成了，也给为师画一幅。”
唐未明转念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他毫无怨言地学画去了。
九九这样三言两语打发了这个呆头呆脑的徒弟。
从此，九九的小院，正式开启了半天热闹半天清冷的模式。也是因着这个九九才得以用超出原本的速度将手书的东西晋篇看完了。
只是不知为何，看完后最感叹的既不是叶夕与苏暮的那段往事，也不是当时闹得轰轰烈烈的一些大事。她看到窦无双与毒女千铭的结局后确是实打实地唏嘘了。
那年嬉笑怒骂的二人相伴一场后却是这样的结局——双双死在叛军的万剑下。
窦无双最后才接收到千铭的心意，可谓是古往今来第一大笨驴了——亏他从前还是各种支招苏暮，果然是说的容易，只是真正实践到自个身的时候还是有些难度的。
她想着当日的这一群老伙伴，决心回了仙界去知名处走一趟。她忽然想看看她走了之后，这群老伙伴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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