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城
如果说驿馆底层人声鼎沸,?那么驿馆二楼作为高级场所是一些大族公子出入的地方了。
“公子,之前遇到的那人似乎在下面!”
被称作公子的人正斜坐在一副华贵宽大的座椅,面色煞是悠闲。听得先前派去寻小二的人回来说了这么一句话,不咸不淡地抬了抬眼眸,口叼着木签,含糊不清道,“是说谁?”
“是那日从工公子手抢去铜牌的一男一女。”那青年附在他耳边提醒道。
裴远的眸子一下子亮起来,再次确认道,“是那一男一女?”
“确是无疑。”
一旁人肯定的话瞬间点燃裴远内里的火气,他扑腾从软卧弹起,面露出些许疯狂的颜色,眼眸微眯,像是打量着什么猎物那般的眼神折射出凌厉的光彩,“可让我好找。”
自那日以后,他传书给自家老爹,打通了关系在当地四处寻找,几乎翻遍了城内所有可以下脚的地方,确都是空手而归。本以为这口恶气出不了,老天却还是待他不薄,竟给了他这么个天大的好机会,让那二人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等等,你说在底楼遇见他们的?”裴远转身问道。
“是。”那青年点点头,有些疑惑的回答。
裴远霎时放大了笑容,仿佛已经是赢得了最后的胜利,“原来只是些无权无势的杂鱼,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呢。”
他原本以为那一身的派头,估摸着也是别处的大家。如今看来,竟是甘愿和那些凡夫俗子一同,原是个徒有其表的穷书生。
裴远想着觉得自己已经是看到了苏暮的下场,狂傲之气止不住流露出来。既然那人没什么身份背景,那他要下手容易多了。
“程七,你去报案,说之前那场强抢案找到凶犯了。”咬紧了每一个字的裴远想起之前收到的耻辱,只觉得胸腔的一股气都要喷涌而出了,“吩咐过去,判得越重越好。”
既然都送门来了,这份大礼不接不好。
裴远捂住一只眼睛,微微弯腰,脸透露出迫不及待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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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汉宫
“太子殿下这是晏一笑先生。”带路的宦官恭敬地朝站端坐一处的人影行礼,回过身朝晏一笑伸手做了个请,“先生,这是太子刘和。”
汉帝刘渊大宴群臣后,便将他唤去,吩咐他前来作为太子刘和的导师,于是便有一个宦官领着他来见太子。
于是便有了这份缘。
屋内的那抹清影缓缓站起。
“你是父皇寻来教导本王的?”白净的公子模样的人眨着眼眸,纯正的眼睛此刻正下打量着,一言一语无不透露出一股好。
晏一笑颔首,“在下晏一笑,特请命前来辅助太子。”
太子煞是听话,听得晏一笑这样说微点头,低头自思索片刻后又抬头道,“先生擅长什么呢?”只是还不等晏一笑回答些什么,太子又自顾自道,“本王自幼熟读五书,如今对江湖技艺很感兴趣,不知先生可懂一二?”
晏一笑没想到眼前这位弱太子竟是对武这方面的事情很感兴趣,原想着多半是个纨绔子弟,如今却见的这般真诚,便也好心情地弯了唇耐心回答,“略懂一二。”
那宦官也是识相的,不知何时已然悄然离开。
太子的面容霎时看去有些落寞,他微微扬起面容,“如此甚好,本王早已厌倦了这些书本的东西,正缺个太傅教导本王些新颖的东西。”
弯着的薄唇吐露这些字眼,晏一笑瞥了瞥太子的书案,却见都是些庸之道,退一步也都是些帝王策之类的,种类单一,确是枯燥。
“如太子所愿。”晏一笑弯起唇瓣道。
据他入平阳来,大街小巷听到些传闻,说是刘和虽为太子但性格孬弱,如今竟是楚王刘聪的势头大些。刘聪曾被先后封为抚军将军和车骑将军,后来更是封为楚王,虽未见过刘聪,但必然也是强劲之敌。再见这太子,晏一笑方信那所谓太子赢弱的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而今之计,竟是大有太子之位要易主的趋势。
太子太傅,如今刘渊的身体大不如从前,若是顺利,刘和得够登基,若是刘聪反,那势头可不明了。
刘渊将自己派来,一来暂时也不是什么要职,可考验晏一笑的人品及忠诚,二来也是为太子寻觅有力的臂膀,祝太子登基。
倒是一把好算盘。
难走的反倒是晏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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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阁
微风卷动着青年墨色的长衣,黑袍子滚动着发出微微的响动。他立在那里很久,像一座黑色的碑,捆绑着木然的愁绪。
他很久都没有说话,半扬着面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窦无双也不去惹他,只叮嘱一句注意休息,便背着竹篓走入充斥着草药清香的田地。
“你说他这算是什么意思呢?”墨涯歪过头,轻轻问出声。只这一句,便仿佛缠了无尽的话,他皱着眉捂着胸口,只觉得那里又隐隐作痛了,他望着窦无双背着竹篓在药丛里穿梭的背影,愈发觉得眼前的一切耳听的一切都不可思议。
换做是他也做不出来的事,晏一笑为什么去了呢?
他不怀疑晏一笑的信仰与忠诚,那样一个看去任何人都清淡的人,却有着自己不可动摇的信念。
窦无双听得他这般问,僵住了身子,缓了半天才道,“谁知道呢?”他狠狠地拔下田头的一缕药草,将那一寸青色抛入自己的背筐,回过头瞥了一眼还僵直立着的墨涯,“我救你回来可不是要让你站在风口糟蹋大病初愈的身子的。”
墨涯望了一眼处于暴走边缘的窦无双,笑了笑,便自觉地挪开脚步,慢慢地重新回到屋子内。
当初那场与苏暮的战斗,他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自己倒下去的那个瞬间,那时还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后来才渐渐了解到两败俱伤的结果,不仅是他,苏暮也是受了很重的伤。
其实当初着实是没有想到有今天,睁开眼便是窦无双的面容。
他想过很多种结果,什么被世人咒骂不得好死,什么为疾病所累痛苦死去,什么群起背叛众叛亲离悲苦死去……那样死在苏暮的剑下确实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离开方法。只是老天与他开了个玩笑,让他活了过来,让他如愿以偿。
所以失去武功内力什么的,起他想要的,实在是太过渺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