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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似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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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志消沉地闷了许多天,成日缩在床上,不愿意动弹。

    林春娘已经下山去了。

    那天,林老太太听说了青牛观的事,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又听林春娘说自己离了婚、卖了铺子、怀了孕。大悲大喜之下,老太太反倒异常冷静,当即表示要跟女儿一道回天骏城,照料她孕中起居,在店里也可以帮把手。于是,林春娘在这儿休养了一日,便跟着母亲回城去了。现在林家还剩下最后一间店面,就是位于东六街的“春娘饭庄总店”。兜兜转转了大半年,一切又回到原点。

    至于林秋雨,隔天他又来了一趟青牛观,苦劝前妻复合。林春娘到底没有答应,可话也没有说得太绝。

    我怀疑林秋雨根本就是为了霸占她的饭庄,毕竟如今的他名下连最后一间铺子也没了。我竟然学会以这么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更伤心了。

    为了让我打起精神,葛绿珠没再计较我先前的任意妄为,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我说,”她好脾气地摇了摇埋在被子里的我,“想不想知道,那天我是怎么喊得动那么多人上山的?”

    “你那么厉害,最会编瞎话唬人的,这有什么难。”

    “非也,非也,”她笑眯眯地摇摇头,“哪里是我厉害,还不是多亏仙姑自己散财……”

    “不是吧!”我灵光一闪,刷的一下坐了起来,“你许了他们多少钱?按人头算的?”

    葛绿珠翻了一个白眼,“我是说,多亏了仙姑平日里散财散得勤。”

    “啊?”

    “镇上人人都知道,青牛观的奉善娘娘有大慈悲。做生意的想发大财,你不一定管,可那穷苦人家登门求告,就没有空着手回去的。他们都说,庙堂之上的神佛享遍人间香火供奉,世上唯有奉善娘娘不受香火、反倒广化布施,不是活神仙是什么?大家可都念着你的好呢……”

    我默默听着,只觉得眼眶发热。

    葛绿珠又接着说道:“就连文舟从前也来要过一回,你还给了他十两银,自己倒忘了。”

    “怎么这样?你家又不穷!”

    “是我让他去的,”她很罕见地红了脸,难为情似的抿嘴笑了笑,“提前试探一下仙姑是否真如传闻那般心软。若非如此,我也不敢轻易拿命去赌呀。”

    什么事啊这是……我又好气又好笑,抄起枕头给了她一下。

    “还有呢,如今云雀镇上家家都供着青牛观里神主老爷的牌位,这你也不知道吧?”

    “我不知道啊……青牛观哪来的神主老爷?”

    “这事我也觉得好笑,分明你自己说过并无仙师,不过都是幌子罢了。那日回镇上听族长说起,奉善仙姑在晒谷场驱除邪祟之前,曾一路碎碎念着什么‘要相信柯薛’,后来果真驱散了恶鬼。族长说了,想来这‘柯薛’一定是神君大人的真名……”

    我捧着肚子在床上笑得打滚,终于驱散了压抑多日的苦闷情绪。

    然而,从来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些商家之中总还有一些不死心的,陆陆续续来过几趟,都被葛绿珠一一挡了回去。人们又从那次事件的内情中听说了奉善仙姑有“摄魂换命”的本事,上山求助各种疑难杂症、甚至叫我帮死人续命的人也多了起来,非常令人头痛。

    绿珠说应该多做一些狂醉迷川散,以备不时之需,我深以为然。

    九月中旬,秋风乍起,气温骤然降了许多。后院的银杏树仿佛一夕之间变了样子,满树金灿灿的,被风一卷,黄叶打着旋儿漫山飞去。

    老话说,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绿珠说今年似乎冷得格外厉害,看来冬衣得备得厚实些才行。我翻出去年的夹棉大袄子一试,袖管竟短了好长一截,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长高了这么多啊,不知道蔓萝是不是也一样……

    那日午后,我刚完成新的一卷《醒世寓言》,正悠哉地拾着银杏树下的白果。书里的内容无非是一些“掩耳盗铃”、“守株待兔”之类的小故事,可东方稚玫对此非常热衷,或许是因为此地重武轻文、精神文化实在匮乏的缘故。

    此时又传来了急促的叩门声,绿珠轻叹一口气,“又来了……”,起身去应门。

    我们早习以为常。商户来叩门,打发走;看病的来叩门,打发走;实在看着贫苦可怜的,给些银子打发走;韩秉彻来叩门,留下银子打发走……然而今天来的人似乎格外顽固,在山门外边与绿珠纠缠了许久,一声比一声高。

    我心里不安,戴好帷帽,取来麻醉药粉揣在怀里,匆匆走下山。

    “何事喧哗?”我扬声问道。

    “师父!”只见绿珠抵住门,急得额上都冒出了细细的汗珠,“这些人来头不小,蛮横得很,说什么也要仙姑前去诊病……”

    我不动声色地塞了一包药粉在她怀里,听见门外的人高声说道:“你这道童好生无礼,我等恭请奉善仙姑大驾,并无僭越之处。人命关天,还请仙姑出手相救!”

    看来不出去说清楚今天是收不了场的,我示意绿珠打开门。

    “山门都快给锤碎了,不知是哪路高人贵步临贱地……”话没说完,我抬头一细看,人却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门外立着一队人马,为首的一个老头、一个中年男子,那老头竟然是老安叔。老熟人了,仿佛隔了几个世纪不见的老熟人了……

    老安叔忙不迭地作揖,比记忆里的样子更加苍老,“小仙童,人命关天呐!快请奉善仙姑出山吧……”

    “何事……人命关天?”一瞬间,我又有了喉咙被人攫住的错觉,艰涩无比地开口问道。

    “没时间跟你啰嗦,快带我们去见……”中年男人抬脚就要往里闯。

    “放肆!”绿珠冲上前拦住他,“不得冲撞仙姑大人。”

    此言一出,门外众人皆是惊愕地张大了嘴。“您就是……是奉善仙姑?”老安叔结结巴巴地问。

    “正是本座。老先生,方才你说何事人命关天?”

    “回禀仙姑,”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神色恭敬地说,“我们府上的哥儿自打入秋就病了,病得凶险,已有三四日不进水米。连宫里的御医都来过好些趟,实在束手无策……听老太君说,这或许不是身上的病,是被什么缠上了,又听闻仙姑对驱邪招魂之术也是极在行的,特意差人来请。”

    “不知府上是?病了哪个哥儿?”明明知道答案,我仍不死心地问。

    “是老奴唐突了。”老安叔忙说,“老奴是励国公将军府别院管事万安归,此番求请为的是二老爷一房的独苗,泓哥儿。”

    果然是他,我心口猛地一沉。

    “仙姑?仙姑大人?”见我久久不言,一旁的中年男人催问道。

    我定了定心神,故作高深地说:“本座修习之法门,问财运,问前程,求家宅兴旺,尚可指点一二,这治病驱邪原是不管的。只是……励国公老将军乃大宸忠臣名将,开疆护国,也是修了善缘的。既如此,我便随你们去看看吧。只不过,看得好看不好,还得看哥儿自己的造化。”

    “这个自然!自然!仙姑快请!”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地说。

    “尔等在此稍候片刻。”说罢,我关上山门往回走,心绪难平。

    “你疯啦?”葛绿珠跟在一旁,压低声音叫道,“看诊、驱邪、招魂,你会哪一样?怎么能答应跟他们去?这等权势滔天的人家,以为还跟那些乡民一样好糊弄?”

    “我……有非去不可的道理。绿珠,绿珠,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我急得胡言乱语,忽然鼻子一酸,涌出许多泪来。

    “好,好,”她被我的反常吓得不轻,又很快冷静下来,“你说该怎么做?”

    “你陪着我,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碰我的帷帽。还有,有一个十分高大、神情肃杀的男子,名叫万渊,若是遇见了他,你……你一定撑住我,别让我倒下。”

    听了这没头没脑的话,她却没再多问一句,只郑重地点点头。

    “放心吧,我记着了。”

    “好……”

    蔓萝,一年不见的蔓萝,你还好吗?长高了吗?还在一个人孤单单地练舞吗?夜里还会偷偷哭吗?你知不知道我还活着?阿姐真是没用,等到现在才有机会去见你……

    “啪!”绿珠不轻不重地抽了我一嘴巴,“冷静些!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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