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朗捏着手机，在高铁出口打电话。
“对，我在高铁站。车到了，还没接到人。……你怎么睡到现在才醒？小懒猪，起来做两套政治题。卷子我已经打印好放书桌上了。下午回去检查。”
他穿一件银灰色衬衫，黑色西裤笔挺，腿长占了一半身高，是杂志上的模特身材。稍长的黑发半遮住眼睛，衬着他偏白肤色，深邃眉眼，看去俊逸出尘，特别招眼。
出站的人/流里，好些小姑娘打量他。一部分假装看他身边的瓷砖广告，胆大的就公然拿手机对着他狂拍。
他专心致志打电话，全然没注意到这些风味各异的眼风。
“聚会？……不准去。离考试只有两个月了，政治过不了国家线，专业成绩再好也没用。陈教授很想招你做关门弟子，你从大三开始，受了她老人家多少照顾，怎么忍心辜负她一片心意？”
电话那头传来苏宴宴娇滴滴的抱怨：“你好烦哦，老是翻来覆去说这些，我都听出耳油啦。我都跟宋菲她们说好了嘛，宋菲介绍她的新男友给我们认识。都是闺蜜，不好不去捧场的啦。”
骆朗气结：“你那群闺蜜一个月换一个男朋友，你每个都去打卡纪念？”
宴宴被他突如其来的幽默感逗乐了：“骆朗你说话好好笑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骆朗气散了一半，只好捏着眉心继续哄：“你乖乖在家里复习，我这边散了就回去。给你打包桂味坊的松露米豆腐，加辣。”
苏宴宴跟他讲道理：“宋菲明天一定打电话骂我。骆朗，你有你的发小圈子，我也要维持我的交际……”
“加一份樱桃萨芭雍，睡前吃。”
“那……行吧。”虽然答应了，到底是十分勉强的样子。
骆朗心口就紧了紧，说话不经大脑：“你乖乖听话，明天晚上陪你玩你说的那个游戏。”
说出口后就后悔，却也来不及了。
也不知道这个小混账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想出来的游戏羞耻感爆棚。她平时缠着他威逼利诱，他都冷着脸，一口回绝。
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隔着电话，看不到她人，反而心软了。
这个意外之喜让苏宴宴瞬间活泼起来：“好哒好哒，我听你的，才不去宋菲的场子呢。她男朋友有什么好看的？能有我男朋友一半好看才怪。”
骆朗被她哄得耳根微红，轻咳一声：“就这样吧，我有电话进来。你做完题记得给我消息。”
来电人只有一个字备注：秦。
他母亲秦如韵。
骆朗垂眸看了一会儿，接通电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小朗，尔芙刚给我打电话，她已经到g市了。她跟我说，她不敢打扰你，只敢通知袁家那孩子。你看看人家这话说得！我都替你害臊。你们三个人打小一起长大，人家孩子就知道重情重义，就你一个冷心冷肺？你要知道，将来进了社会，不是单靠成绩好就能混得开的。人情上头，你得多跟小袁学习。”
骆朗一直没有出声。
秦如韵没有得到回应，顿了顿，再开口时，语音里多了些小心翼翼：“尔芙想考你们学校的研究生，你都保研了，这段时间没什么好忙的，就尽心帮帮她。我拿尔芙当亲女儿看，她就跟你妹妹一样……”
骆朗打断她，声音平静：“妈，我看过家里的独生子女证。我能确定，我没有多余的兄弟姐妹。”
秦如韵沉默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个儿子跟她生了奇怪的嫌隙。他竖起一堵沉默的高墙，拒绝一切来自她的关心示好。
好在，虽然儿子拒绝她的关心，但她在意的事情，他总是会默默替她完成。哪怕大学四年他从没回过家，但逢年过节的红包，母亲节的鲜花，父母生日的慰问，一个月一次的视频电话，他从没有忘记。
程尔芙的事情，只要她交代了，儿子一定会关照到底。
她放松心情，随口感叹：“你就看你过世的陈阿姨份上吧。你小的时候，我和你爸都在山沟里忙，顾不上家，多亏她帮忙照顾你。她走了这么些年，尔芙长大成人，你程叔叔又是这个样子……”
骆朗手骤然收紧，冷硬地打断她：“妈你说完了？我还有事，挂了。”
不给秦如韵再度开口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地掐了电话。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胸口的起伏才慢慢平复下来。
秦如韵没有再打电话。
一个穿破洞牛仔裤的短发少女出现在闸机口。一手拖着个行李箱，背上双肩包，一头碎发凌乱。她站在人群里四处张望，看到他的瞬间，怔愣了一下。
骆朗整理好心情，微笑如常地迎上去：“欢迎小狗来g市！大袁临时有事，让我替他接你。”
“说什么屁话？大袁是我哥们，朗哥你不是？你来接我，就是替他？”程尔芙回过神来，本想开玩笑给他一拳。骆朗侧身去接她松开的行李箱，恰好避过。
她收回手，悻悻然抱怨：“我们从托儿所到高中的交情就换来这句话，太伤人心了。我要跟秦阿姨告状。”
少女颌线柔和，眉目清丽，有点没完全长开的少年气，是教科书一样的初恋脸。
顶着这样一张脸，嗓音又清甜，就算说话粗鲁了一些，也并不招人厌烦，反而透出一种爽直可爱。
骆朗笑笑：“是我说错，都是老朋友，他接我接是一回事。午饭想吃什么？”
程尔芙拍拍肚子，眉花眼笑：“还是朗哥上道，知道心疼我，我这都饿得前胸贴肚皮了。天气一凉就馋重口味，给孩子一顿小龙虾吧！”
她拖着小一点的粉红箱子，兴冲冲走在前头。骆朗却在原地站了一下，方才拖着大灰箱子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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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伟至定的龙虾排档在江边。骆朗找空地停好车，就看到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姜小丽。袁伟至的女朋友。
她紧紧跟在袁伟至身后，亦步亦趋。
骆朗这样的直男，都能一眼看出她画了妆，口红鲜艳，眼影厚重。还专门做过发型，大波浪的每一根发丝都严谨服帖。
骆朗往后视镜里看一眼。
程尔芙晕车，上车后就在后座躺平睡觉。这会儿打着哈欠醒了，朝车外望了一眼。从背包里翻出一面小镜子，另一只手梳着头上的碎发。
她头发短，稍微抓两下，很快就理清楚了。跟骆朗打了声招呼“朗哥，我先下车了”，拉开车门，径直朝袁伟至他们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