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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故人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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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学志倒是挺想在这里久住的。

    他在这的生活跟退休后没两样。

    人家退休老头是养花、逗狗、看孩子,

    他的生活是养小孩送给他的狗尾巴草,逗二平,看他手底下的那帮孩儿们。

    四舍五入,差不多是一样的么。

    更何况他手底下的那几个人,现在乖得跟猫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一把高粱面就能养活这么些人,省钱又实惠。

    只可惜,贾三德同志对他这个倾向不太满意。

    贾同志已经在晒粮场旁的窝棚里躺了快半个月,再躺躺他那躯体上或许就能开出美丽的花来。

    这位目前的需求是要么化为春泥滋养万物,要么化整为灰入土为安。

    所以王学志恋恋不舍地向勇锦老爷子告别,他们回程的时间就是明天,一早走。

    老爷子很舍不得他,拉着他的手说,同志们辛苦了,今晚我做东,请您和同志们吃顿饭。

    王学志立刻说:好呀。

    勇锦强压激动的心情,保持着不舍的表情,又说俺可真是舍不得王同志啊,俺跟你特别投缘……

    没等他讲完,王学志笑眯眯地插嘴:我知道,我以后有机会就来,您放心。

    勇锦的客套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老爷子心里话,你要再来我是拦不住,那你能不能自带鸡鸭鱼过来啊?这半个月,就你们这帮人,这个能吃呦。俺们全村的鸡都认识你们了,生多少鸡蛋都不够一口吞的。咋长的人,看起来细细瘦瘦,吃起饭来赶上小猪了。

    尤其是你,王学志,你吃个饭咋赶上一个连吃饭的动静了,真不是一般人!

    听说省里来的同志们要走了,赵家坎全村的人都特别激动,只可惜他们没有勇锦老爷子的那城府,也就没敢流露出不舍的客气。

    既然是践行宴,这顿饭就吃得丰盛而体面。

    赵正德是不敢露面了,他的儿子安顺和他兄弟的儿子安平替他出席。

    大家都端出个皆大欢喜的热闹,就算安顺消瘦得已经脱了相,正德的几个兄弟脸上突兀间就有了风霜的痕迹,但该讲礼数的时候,大家伙装都得装出个开开心心来。

    赵正立家因为有孝在身,来的只有长子赵安华和长女赵平平。

    安华出现的时候,原本热闹亲近的气氛突然凝滞。

    没人说话。

    除了主桌上的王学志还自顾自地往嘴里抛炖肘子之外,其余的人仿佛都变成了提线的木偶,各个手上乱忙,笑容僵硬,眼神冷漠。

    王学志费了大劲才把那一大块炖肉吞进肚子,又忙着喝了几口水,就招呼着正立家人过来,大家伙坐在一块。

    这年月里虽说明面上不会讲吃酒坐席排位这些老讲究,可私下里每个人都还照着这套规则行事。

    王学志要把主座让给安华,那安华哪敢要,两人一通谦让,勇锦老爷子瞅准实际再一吹胡子瞪眼睛,大家伙趁势哈哈一笑,原本僵持的氛围顿时缓和起来。

    安华和他曾经的好兄弟们,谁都不看谁,只撑出个若无其事的样貌,招呼着客人们。

    成年人之间的永别,模糊且暧昧,其中决绝,只有自己清楚。

    爱情如是,友情亦如是。

    按老理,男女分着坐。

    招待女客的只有赵平平,一方面是刘英和几个女同志只看得起她一个人,另一方面是全村的女的没人乐意搭理刘英。

    所以女桌这边,比那帮老爷们跟两军对阵似的气氛,要轻松自在很多。

    没人敢在这这种场合下喝酒闹事。

    原来本地是有劝酒,还得是往死里劝的酒桌习俗,但今天这场合不同以往,王学志觉得跟送瘟神似的,这全村人恨不得今天晚上就把他们一簸箕铲走,自然是宁愿不讲规矩,但求不出意外。

    老王有些自得,心想要是所有宴席都有我在场,那酒桌陋习早就不存在了吧。

    酒菜上得很快,这宴席也就散得很快。

    风卷残云之后,王学志起身,做最后的发言与感谢。

    出席人纷纷回以最热烈掌声,恨不得热泪盈眶一下。

    这帮阎王爷总算是要走了哈,俺们村可算踏实了。

    勇锦老爷子琢磨着明天等这帮同志走干净了,得放个礼炮啥的。

    看着炸山用的手榴弹不错,就放那个吧。

    那动静大,配得上王瘟神。

    —

    酒席散场,主人家是需要把客人送回去的。

    尤其是在东北的寒冬,要是让喝了酒的人东倒西歪自己走回去,失不失礼另说,要真出了意外那可就成了大事。

    王学志却谢绝了勇锦叔家的好意,今天月明星暗,西北风狂吹,是散步的好天气。

    再往东,过了那条歪斜小路,就是那个人的家。

    曾经的家。

    人都不在了,没家这个说法。

    王学志呆愣愣地站住。

    他要是还活着,绝对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玩的猫腻。而到了现在他还不站出来揭发自己,可见是真不在了。

    人不在了,赵正立是真死了。

    寒风萧瑟之中,他与月独对,却是等着故人归来。

    赵正立,我明天就要走了。你在天若是有灵,不把我这个祸害收了?

    他不可能还活着,那个坟我都去看了好几回。

    可那么高高瘦瘦的一个人,为什么只有那么一点的永眠之地?

    他不在了,是真不在了。

    明月终逝,乌云掩去风华,他恨了一辈子的师长,逝去得如此彻底。

    王学志心中那一点点幻想,那他自己都知道绝不可能的念想,就在这个明月天里,彻底破灭。

    “王学志,你前几天诈我的账,别想这么就算了!”清脆女孩的声音惹得寒风恼怒。

    一瞬间,月华之下那无声的哀愁,

    就被赵平平这一嗓子给吓得没了影。

    无论王学志刚才有多难过,在赵家大姑娘这一嗓门的攻势下,他恨不得连自己叫什么都给吓忘了,哪还顾得上伤心。

    王学志恨不得对天翻个白眼。

    他特别没好气地对这女的讲:“哎呀,终于被你识破了,你反应好迅速,好机智。王叔佩服,佩服。咱闺女,牛!”

    都过去好几天了,闺女你现在才想明白?你咋不再等等,等明我回哈尔滨了,你给我发个电报告知这一喜讯?

    “你老奸巨猾的,别人哪比得了。好容易你阴谋得逞,我不得给你几天时间让你开个庆功会啊?”

    他阴阳怪气,赵平平更是毫不客气。

    这个姑娘对其他任何人,都会收敛脾气,演出个温柔贤淑的模样。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对着王学志,赵平平自己都觉得满心的火气,直突突地就该怼着这个人喷。

    没理由,就是见着这个人,就想跟他打架。

    “哎呦,哪里哪里。我很忙的,没功夫跟小孩玩过家家,庆功会就免了!小孩子的把戏,你长大了就会知道,很没意思。”

    王学志也突然觉得自己的语气怎么这么幼稚,连忙闭上嘴,不再搭理赵平平,赶紧离开。

    “喂,你就这么走了?不把俺们全村灭了就撤,不符合你的风格啊?”

    刘英的供状,还在我手里呢。

    “有你坐镇,小人哪敢造次。”

    “你王瘟神会怕谁。老实交代,你到底打什么算盘?”

    王学志喷笑,合着真给我起个外号叫瘟神啦?也行吧。

    “既然是打的算盘,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既然你是在算计我们家,那提前预告,让我们担惊受怕一下,不正合了你的意?我是为你着想。”

    王学志被她噎都说不出来话来,只好更快走两步,只求个安静。

    “王学志,逃跑应该不是你的风格。”

    老王这次是真没忍住,给了赵平平一个大白眼:“我的风格,你是真了解。闺女,我问你个问题。”

    “说。传业授道解惑,我该做的。”

    “……请问,站在你面前的这个王学志,是个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你问我?”

    “男人!三十多岁,未婚的老男人!”王学志气急败坏,恨不得真吼她两嗓子,“你个大姑娘深更半夜地跟个不了解的陌生男性独处,会很危险的!你自我保护能力怎么这么差!”

    “老男人?嗯,我要向王同志学习,用词要准确。”赵平平点了点头,转回她最关心的问题,“既然你不耐烦,那我就问最后一个事,问清楚了我就撤,以后你想出什么招尽管来。”

    “……姑奶奶,请吩咐。”

    这真不愧是赵二平她姐啊,这闹腾劲,真是一个胚子里面造出来的。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父亲?是我父亲做了什么错事吗?”

    霜月挣脱浓云,华光独映雪色,给赵平平蒙上了一层忧郁的银纱。

    毕竟是个只有十八岁的女孩子,这世道上幽微的人心,恶毒的揣测,她还无法理解。

    王学志看着这么聪慧又天真的一个女孩,是有些嫉妒的。

    单纯与天真,这么美好的品质,只能绽放在充满爱与理解的家庭里。。

    王学志只好笑着回她:“因为我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好人,一定没好报。

    你父亲的结果,不就是如此么?

    他转身离去,只把她留在暗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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