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裴涅禾去球场的时候，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很复杂，像是不舍中带点怜悯。她一头问号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生什么事了吗？总不能是她单方面觉得自己好像失恋了这件事给他们知道了吧，明明她只是昨天晚上找真央讲了一下而已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怎么了吗？”
许昕挠头，
“姐，刘指叫你来了之后去他办公室。”
裴涅禾震惊，
“啊？我又不是他队员，他找我喝茶干嘛？”
陈玘咳嗽了一声，
“咳…龙仔刚被他叫走。”
王皓小幅度的指了指不远处的马龙，
“坐那儿发呆呢。”
裴涅禾顺着他们的手看过去，确实看到了一个疑似自闭了的马龙。她挠了挠头，刚想走过去问他怎么了，刘国梁就卡着点出现了。
“阿福，过来一下。”
刘诗雯和丁宁都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她还是没搞清楚状况。
刘国梁表情严肃，盯着她，她突然有点紧张，
“知道我干嘛找你吗？”
裴涅禾扣手，
“啊…因为我天天来球场打扰球员训练了？”
刘国梁摇头，
“不是。”
裴涅禾想咬手，她紧张的时候都这样，但她忍住了，
“那就是因为我把他们都喂胖了？”
刘国梁继续摇头，
“你再想想。”
其实裴涅禾哪里能不知道呢？她要是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都没有，当年她十二岁出国肯定活不下来。刘国梁找她能有什么原因？一是许昕，二是马龙，其他人和她扯不上关系。许昕的事，不可能是这个态度，也不可能直接找她，肯定是先和本人讲，再找家长。他们说马龙刚被叫过，那肯定就是马龙的事情。
她不太相信刘国梁看不出来她对马龙的感情，他当年也是队内恋爱过的，怎么着经验也比她丰富，眼神好一点的都能看出来，刘诗雯都看出来了，他还能看不出来？
但是这种时候怎么能全盘托出呢，肯定要装傻啊。
裴涅禾还没组织好措辞，
“额……”
“你喜欢马龙。”
刘国梁用的是肯定句。
裴涅禾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脑子光速运转想着要怎么处理这个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严重的事情。她倒是不在意刘国梁怎么处置她，无非也就找教练，找了姚滨的话，姚滨就去找米申，米申又早就知道这事了，他见惯了俄罗斯的“早恋”，也不会管她。
但是，她怕她说错话马龙被惩罚。乒乓球队，不能队内恋爱，二十二岁之前不能谈恋爱，这是规定。队内恋爱，要么一个被退回省队，要么一个被开除，这是前例。二十二岁之前恋爱，她不知道会怎么样，开除不一定，禁赛有可能——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虽然他们确实没有谈恋爱，但是这种东西是讲不清的，大家永远只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却永远看不见事情的内核。她和马龙又没有对口供，只能看刘国梁说什么，看她能不能补救回来了。
“向日葵的花语是信念、光辉、高傲、忠诚、爱慕，寓意是沉默的爱，代表着勇敢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向日葵的花姿虽然没有玫瑰那么浪漫，没有百合那么纯净，但阳光、明亮，爱得坦坦荡荡，爱得不离不弃，有着属于自己的独特魅力，而且绽放的不仅是爱情，还有对梦想、对生活的热爱。”
刘国梁拿出手机，对着百度上的内容念，念完把界面转过来给裴涅禾看。裴涅禾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根，让自己冷静下来。其实，承认也不是不行，但是现在不行。她要走了，下次回国不一定什么时候，备战四大洲和世锦赛备战的狠了，过年都不一定回来。她真的害怕，当她回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现在的这个样子了。
向日葵一年的花期只有一个月。
她没有办法坦坦荡荡的说出她对他无处掩藏的爱意。
裴涅禾试探性的说，
“…也许，我只是随便拿的？”
刘国梁气笑了，
“这话你自己相信吗？阿福，我没有不让你和他接触，只是现在他要备战奥运，他已经有了争夺奥运名额的资格。他不能因为谈恋爱就把自己的状态搞毁。”
裴涅禾抓着衣角，没有感情的点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您当年不也谈恋爱吗，不还是大满贯了”，这种想法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刘国梁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你大概不知道，今天早上马龙起了个大早来训练场，打瘪了五个球，还把自己手腕扭到了。你昨天和他说了什么？”
昨天？
昨天除了那件事情，她和马龙完全没有什么不愉快啊。她只是来给许昕送个巧克力，和马龙碰上了就聊了两句，她就回家睡觉了，睡醒了马龙给她发了消息，就接着聊了几句。
裴涅禾想了想，还是把那件事说了出来，
“他想送我他的金牌，我拒绝了他。”
刘国梁明显被哽到了。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情绪，裴涅禾看到了对她的无语，和对马龙不争气的无奈，
“行。阿福，没有不让你俩谈恋爱，只是现在不行。等你们二十二了，正好你从温哥华回来，不是正好吗？”
裴涅禾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能说服他的例子，现在谈恋爱，确实不符合规定，
“刘指，我……”
刘国梁和裴涅禾坦白，
“没有怪你什么，这种事情哪能自己控制呢，对吧？你放心，我肯定看着他，不让他和其他女孩子接触。但是你得帮我们演个戏。因为，马龙也喜欢你。”
所以在秦志戬卡着点带着马龙走过来的时候，办公室里传来的是这样的对话——
“刘指，我真不喜欢马龙。”
“真的？”
“真的，普通朋友。”
“那你走吧。”
“哦。”
裴涅禾推门离开办公室，没有侧头看马龙一眼，哪怕两个人距离不超过三十厘米。马龙目送着她走远，突然觉得自己那几次的尝试，失败好像并不只是巧合——或许她什么都知道，故意装傻。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又能说什么呢？他有什么资格说呢？
马龙就站在原地，旁边的秦志戬担心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被刘国梁叫走了。
想开点，起码她没有在你表白的时候正面拒绝你，对吧？
马龙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手，无意识的握紧又放松，就好像和裴涅禾的关系，抓住了，又松开了。
他还是想不通。怎么会一点都不喜欢呢？她邀请他去看她训练，给他冰场的通行证，送他向日葵，翘了训练跑出国看他比赛，看见他就笑得特别开心，甚至每天晚上两个人都能随便乱搭话聊个没完——都这样了，怎么会一点都不喜欢呢？
以后只会是普通朋友了。
怎么办，他不想这样。
这是第五次错过。
也是最后一次。
周五那天的机场，和裴涅禾熟识的所有人都来了，除了马龙。她站在登机口不停的向远处张望，却还是没有等到她梦中描摹过无数次的那个身影。她转身，走两步，又停下回头。他还是没有来。
骗子。
明明昨天晚上聊天的时候说了要来送她的。
那次演戏之后，马龙和她的相处方式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依旧是聊天，白天聊，晚上也聊。但是裴涅禾就是能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她有些后悔答应了刘国梁的那个要求。可是，这样他就真的能专心比赛了吧。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也不能再改变了。
希望，等她回国，一切都还能挽回。
——这话听着好像渣男。
“马龙，拜拜。”
她自顾自的说了一声，然后转身上了飞机。
自始自终，马龙坐在候机大厅的座位上，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