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困了？出去睡觉吧，对了，明日我想晚点起，没事不要来吵我，我醒了自会叫你进来。”
半晌，精神恍惚的红鸾才又听到柳莺的声音，飘飘渺渺仿佛从天际传来。
“是。”身体下意识做了回应，红鸾才有些迟钝地缓缓回过神来。
她总觉得自己在刚才好像记忆混乱了一瞬间，但仔细回想了一下又没发现哪里不对，只能猜测可能是太困精神恍惚了，也没太在意，和柳莺行礼后便退出去睡觉了。
确认红鸾真的不会再回来，柳莺才好似再也支撑不住了一般，上半身狠狠地摔在了桌上，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
没想到控制人的心神代价这么大，柳莺心中咬牙，只是用一个低级符咒改变对方不那么重要的记忆也要花费这么大精力，她现在几乎筋疲力尽，连动都动弹不了。
许久，柳莺才恢复了一点精力，勉力支撑起身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终于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人间，忍不住兴师问罪：
【系统！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用这个东西代价这么大？】
【对不起宿主！我刚刚我查了一下两个世界人类的精神差异，发现我的制造者所在的世界与您这个世界的人类平均精神力相差三倍有余，是我没有考虑到两个世界的精神差异，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我对不起您！】
柳莺脸一黑，几乎气笑，这话说的，倒是她太没用的错了？
系统看到她表情不对连连道歉，柳莺却丝毫不为所动，这次是她运气好，只是透支精力，而且所处的地方也比较安全，若是下次她使用的道具消耗更大呢？
或者她正处在比较危险的场景下呢？那她岂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见柳莺不依不饶，但又确实占理，系统哭唧唧，肉痛地说可以送她一张抽卡券作为补偿，柳莺眼中闪过暗光，没想到还有这种收获？
原本只是想套点话，看到这种好处柳莺更加不松口，甚至故意表示做它的宿主太危险，什么时候被它坑死了也不知道，系统一慌，忙不迭地再次加码，求她不要解绑。
虽然欺负脑子不太好的系统有点不好，但是柳莺哪有良心这种东西，最终在系统身上榨出三张抽卡券。
系统在系统空间里化出一个圆滚滚的小团子形象，满地打滚地表示，如果还不够那就同归于尽吧！柳莺咬住嘴里的软肉忍住笑，知道已经榨干了，这才答应了下来。
同时，这次她也从侧面确定了自己对系统必然有轻易不能放弃的特殊之处。
敲诈完系统，柳莺召唤出系统背包，再三和系统确认了使用“美人妆”不会再出现之前的状况，才沉下心来给自己设计妆容，夜深人静，时间在认真做事的时候总是过得飞快，柳莺只觉一晃神，天色便已微白。
落下最后一笔，满意地看着自己彻夜未眠画好的一张芙蓉锦绣美人面，想到很快就会用上它演上一场大戏，柳莺有些忍不住心头的雀跃，小心点下保存，才枕着初升的日光安心睡去。
【宿主，房中有人。】
时间很快，又是云香儿登台的日子，柳莺照例替她代唱完，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见系统的提示，推门的动作一顿，迅速反应过来，在被红鸾察觉之前恢复正常。
【是谁？】柳莺不动声色四下打量一圈，根据系统的提示锁定了对方的位置。
【崔英，崔璋的远房表侄，你见过，就是在淮阴侯府跟在崔璋身边那个人。】
柳莺垂眸遮住眼中的了然，来得还挺快，这才过去两日，就摸清楚了她的身份。
既然如此，今晚她就该开始她的表演了。
柳莺装作一无所知，照常张开手臂让红鸾帮她换上了寝衣，坐到梳妆镜前闭眼让红鸾帮她拆头发。
少女的身躯凹凸有致，躲在房梁上的崔英看见对方换衣服有些脸热，为自己这种偷窥的行为所不齿，但是碍于这是大人交代的任务，又只能继续观察下去。
少女如初见那日一般戴着面纱，崔英对她面纱下的容貌颇为好奇，却在对方摘下面纱后大失所望，甚至被那副尊荣吓得想转身就跑。
然而就在此时，对方的丫鬟却说了一句让他觉得奇怪的话：“姑娘，十五日了，今日该‘卸妆’了。”
“嗯。”少女应了一声没有睁眼。
崔英心中奇怪，这竟还是化了妆的模样？那没化妆时该是何种模样？想到这里，崔英又莫名生出些兴致，忍着辣眼睛再看了过去。
只见那丫鬟端来一盆清水，往里面倒了一瓶不知名液体，再把帕子在盆中浸湿，片刻后拧半干敷在少女脸上。
崔英见此，立刻猜到那瓶液体大约是什么药水，这少女的脸恐怕大有文章，当下好奇心大起，换了个姿势蹲在房梁上，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少女。
柳莺在帕子敷在脸上后就使用了“美人妆”，听着系统在她脑子里实时汇报崔英的反应，心中好笑。
那倒进清水中的药水，非但不是什么易容秘药，甚至都不能算是药，只是个街头表演戏法的小把戏。
那药水一旦在清水中稀释，再被吸入到布巾上，三五息就会在表面凝结一层厚厚的，看起来黑乎乎的污渍，若敷在皮肤上，则皮肤上也会被染上。
这莳花苑中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柳莺在这里待了这许多年，倒也学到不少歪门邪道，今日用的这“卸妆术”便是其中之一。
约莫一刻钟后，红鸾过来拿走了柳莺脸上的帕子，又重新换了盆水和毛巾，擦去柳莺脸上厚厚的脏污。
崔英的目光带着不自知的专注，少女原本覆着红褐色凹凸不平疤痕的脸，在毛巾抹除了污渍后渐渐显露出白皙清透的肤色，掩藏在丑陋伪装之下的五官随着脏污的擦去，绽放出惊人的姝色，竟是丝毫不输盛京中那些自小娇养长大的高门贵女！
又听那丫鬟一边擦一边口中愤愤不平：“姑娘这般好的颜色，却硬要藏在这丑陋的易容之下，还时常被那些嘴碎的讥讽，若是不做这伪装，这花魁娘子的名头哪里轮得到她云香儿，那些贵公子们怕是早就为您踏破莳花苑的大门了吧！哪里还用得着做那云香儿的代唱！”
“红鸾，住嘴！”柳莺做出生气的模样呵斥她。
“姑娘！”
柳莺无奈，缓下声音略带哀伤道：“是我自己选择的这条路，做花魁娘子有什么好的？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你看那赵世子，看似如此喜爱香儿姐姐，许诺要纳她为妾，不还是迟迟没有为她赎身吗？”
“姑娘，奴婢只是为您抱不平”红鸾语调低落。
“没什么抱不平的，在这青楼楚馆中，丑是原罪，却也是最安全的庇护。”
红鸾站的位置极巧，正好是背对着房梁上的崔英，否则他就能看到，语气义愤填膺的丫鬟，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在背一段提前写好的戏词。
因为这确实是提前写好的内容，这就是柳莺昨晚耗尽精力给红鸾替换的“记忆”：她不但不是毁容的丑八怪，反而还拥有绝世容颜，只是因为不想在这烟花柳巷之中卖笑接客才做了易容。
“可是姑娘，您总不能一辈子这样过下去吧？这个药水咱们所剩不多了，给您药的老人也已不知所踪，到那时您该怎么办啊！”
房中，这段只演给崔英一人看的戏还在继续：
只见绝色的少女眼中划过无奈，“船到桥头自然直吧。”沉默半晌，眼神坚定地道：“不到最后一刻，我是绝不会放任自己沉溺于这污浊之中的。”
房梁上的崔英惊叹于少女盛极的容貌，也折服于她的风骨，却不知在这位“铮铮傲骨”少女的脑海中，正进行着另一段对话：
【宿主，你的演技也太好了吧，要是你来我们这里，一个影后绝对是跑不了的了！】
【哪里哪里，过奖了。】怕被看出情绪不对，柳莺抿唇努力克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然而哪怕努力掩饰，毕竟也才是个十五岁的女孩，对系统故作谦虚的回应声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跟系统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柳莺已经学会了不少超出她这个时代的词汇，自然知道影后是在夸她演技好的意思。
崔英定定看了一眼少女，眸色逐渐深沉，心中一个计划逐渐成型，最后再看了一眼少女的容貌身姿，便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潜了出去。
察觉到人已经走了，柳莺眼中做戏的坚韧如退潮般消散，若是崔英此时回头，就会发现少女眼中哪还有什么风骨，疯长的全是志在必得的野心和自信。
少女抚上不甚清晰的铜镜，沉醉地看着镜中女子不似凡人般的美貌，唇角勾起莫测的笑，刚打算找一个能送进宫的平民女子，就发现了一个最好的人选，这个人选她聪慧，隐忍，冷静，并且恰好有一个自己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困境。
你该怎么做呢，崔英。
我真是，很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