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传来消息……”一名穿着侍从衣服的男子单膝跪地，低着头颅条理分明地汇报着，他没敢抬头，生怕一抬眼就见到什么不该看的，所以只是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说自己该说的事。
高个子侍女将点心轻轻地放在桌上，也是同那个侍从一样，做完事就小心谨慎地退了出去。
只不过在关上那扇门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见到了里面的景象。
华丽的寝宫内，端坐在正上方的女人板着脸，微抬着下巴不做声地听着，她的表情似万年不化的雪，凛冽寒风中的枯树。
她的身旁幽灵般立了个影子，站姿挺拔，一看就是军人出身，那个影子的眼神毫无顾忌地落在了前者的身上，说不清道不明。
陶乐思在一旁的椅子坐着，视线落在地板上，手指无意地轻轻敲着桌面。
宫殿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就只剩一个侍从，门将他们锁在了这个小空间里。
侍从将自己准备了千百万遍的话流利地汇报完毕，背后已出了一片冷汗，衣服被浸湿贴在肉上，冰冰凉凉的，激起一阵冷颤。
“全是高等虫族，来的奇怪去得也奇怪。”陶乐思若有所思地喃喃，想说些什么，于是挥手让这名侍从退了下去。
门再次打开合上，殿内只剩他们三人。
“母后，那只虫族有一定的分量，之前失手了，以后恐怕很难搞到手。”陶乐思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又继续说，“而上次与我冲撞的那一拨人，对方的队伍有人类有虫族，很难查得清。”
“有虫族？”坐在上方的安娜意有所指地重复了一遍，“命令他们的人私通了虫族？”
“父王下令查过，得出的结论是有虫族勾结人类想要救走那只虫族，但是意外失败了。”陶乐思耐心地解释了一遍，但手指叩击的频率却不自觉加快了，“但母后，我觉得这件事情来得太巧，有蹊跷。”
那个一直立着的影子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沙哑浑浊，像是被锯子生生锯开了声带，灌入了细碎的沙子在他喉咙里又风干，他说：“那只虫族现在在柏匿司那？”
“是的。”陶乐思恭敬地回答并看向了那个黑影，后者穿得很体面，他的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是被什么利器全力贯穿的痕迹，而身上仿佛有一股血腥的味道，似有似无地围绕着他，久久不散。
“内利，你有什么看法？”安娜闲闲地问。
“那只虫族是银发？”名叫内利的男人勾起嘴角，黑暗从他的脸上溢出，他的眼角吊起一副很凶的模样，有些阴森地问着。
“是。”
“他是人虫实验的实验品，只是看样子似乎失败了。”内利压下嘴角，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有些不悦，“不必再打算将他拿到手里，放任他们，让他成为第二个克里。”
“柏匿司？”陶乐思显然想起什么事情。
内利不回答，那种诡谲的笑意直直地面向陶乐思。
“我明白了。”
他这一声落下，殿内再无任何声响，四周寂静起来。
高个子侍女退到门外，又被总管交付了点差事——为王室二公主陶加莎送点东西。
浓郁的香气混着木质的味道透过食盒缝隙传递出来，侍女面不改色，一脸淡定地朝着她的住处去。
一个转角，有人拦住了她——来人是个眼含秋波的妖艳女子，四周精心栽培的花朵在她的衬托下都黯然失色。
“梅密夫人。”侍女忙行了一礼，对于这位风头正盛的王妃，谁也不敢得罪。
只是这位一向不喜他人喊自己王妃，规定了所有人通通只能一种叫法——梅密夫人。
梅密挥挥手示意她起来，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问：“今天天气很好，是吗？”
高个子侍女莫名其妙，正想回答，脑海中好像在开口的一霎那被种入了什么东西，让她不自觉地停了一秒。
精神好像下意识地反抗起来，而在意识到那东西是什么以后，她又被迫地接受了。
高个子侍女顿了一会后，慢慢低下头，顺从地回答，像个没有了灵魂的人偶：“是的，梅密夫人。”
梅密端起了诱人的微笑，直勾勾地盯着她，将她引到了一旁去。
好一会，高个子侍女才提着食盒从角落走出来，站到原来的位置。
模糊的瞳孔逐渐清晰，她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竟然站着都走神了。
暗骂了自己一声，她依旧提着东西往陶加莎的住处去。
有一阵风吹过花朵，带来些香气，其中混着其他莫名的气息，但没留下一点痕迹。
——
半翼坐在床上，静静地捧着那本书看着，旁边还散落着其他十几本不同封面的书籍，都是柏匿司叫卡罗林送过来的，好几种不同类型的书。
墙壁上的灯打下一束冷冷的光辉，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传到他耳朵里，那些文字被盖了一层水波，晃动起来，他将书合上，修长白皙的手按在了上面。
有点分神。
一旁瘫着的小老虎听见他的动静，耳朵竖起，接着灵活地起身钻到他身边。
半翼感觉到毛茸茸的触感，就将他抱了起来，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他捏了捏小老虎的耳朵，温和又试探地喊了一声：“柏匿司？”
小老虎身体顿了一秒，不是很乐意地瞥开头去，但一秒又回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介绍说的都是人类与精神体之间，意识与感知都是相通的，可是眼前这只小老虎……
并不像书上所说的样子。
而且根据他们日常相处的模式——半翼也很难相信他们这是伴生关系。
半翼有些无聊，在这个空间里，或者是说在这只小老虎的面前，他有种莫名其妙的踏实感。
这种感觉很危险，这让他不再有思考的能力，不再考虑面前的处境。
很奇怪，但是控制不了。
他把小老虎向上托举高了一些，看着他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样子。
接着他又把小老虎放回床上，犹豫了一秒，最后将罪恶的手伸到他的腮帮子上，轻轻地扯了扯。
正在穿衣服的柏匿司：……
虽然自己与精神体意识不相通，但感知上还是相通的。平常的抚摸背脊还能够忍受，可是现在，那个虫族在干什么，掐他的脸吗？
他收拾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尤其在他感觉到下一个受害的部位是自己的耳朵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