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时候,太阳从云后出来了,阳光刺眼无比。顺着诊所的窗户进来,洁白的墙壁更加亮眼。
离开诊所的每一步,徐知墨的脚都似绑上了千斤秤砣。洁白无瑕的墙壁在他眼中不停的转换着,一会儿冰凉刺骨的殡仪馆,一会儿要他坠入地狱的乱葬岗,抬脚的每一步,底下都有无数只手闯过地面,死死拽住他的脚。
耳边更是不停的不停的有人在说话。
“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
“我们是同类,你面前的一切才是虚妄,留下来吧,留下来!”
“你抬头看看啊,到处都是骷髅架子,你进来的真的是诊所吗?徐知墨,你抬头看看,看看!!”
每一句话的最后都变成了凄厉的,扭曲的尖叫。
徐知墨难受地捂住了耳朵,不用人压着,自己走的就是磕磕绊绊。
余念从男人出来说无可奉告的时候开始,就没敢走到徐知墨的身边。
他有秘密了,他不想让她看见狼狈的自己。可是她明明都见过了徐知墨糟糕透顶的时候了。
余闻坞蹙眉,他没想到徐知墨的病严重到这种地步,男人还说是轻度,这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轻度好吗?
不行,他回头要好好找他问问。
“余念,跟我回去。”余闻坞叼着烟,缓解自己想要抽烟的念头。
还不等余念回答,原本走远的徐知墨在听见余念的名字时,光速转头,目光阴冷,大步走过来拉住余念,抱在怀里。
护食一样的举动让余闻坞直接气的笑了,他冷声说:“徐知墨,你答应我的,出尔反尔你是想跟我作对吗?”
保镖看准眼色往前站一步,无形中给予了徐知墨压迫感。
徐知墨不肯退让,饿狼一般的目光让余闻坞莫名有点发怵。
这小子,可以啊。以后成长起来,直接甩别人一条街了。是个做商业的料,悉心培养的话,假以时日直接让圈子里的人都不敢得罪他了。
余闻坞自己本身就是从群狼环伺的环境下长大,对于这个小他这么多的毛头小子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噙着笑:“徐知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徐知墨不甘退让,虽然他还在承受着折磨,但是余念不能走。
余闻坞的目光有多冷,徐知墨抱余念的力道就加重一分。
被抱的肋骨疼,余念下意识推推徐知墨,反而让他更加用力地抱住了自己。
余念安抚性地拍拍徐知墨揽着自己腰的手,脑袋撞撞徐知墨的肩膀,看到他低下来寻找自己目光的眼,深邃的瞳孔里,只有她。
“先放开。我答应你的还记得吗?”
这种情况下谁都不好得罪,更何况她还要回去上课。总不能不上课,一直待在这里吧?考试要怎么办,直接缺考?她还想要毕业证书的说。
徐知墨迟疑了一下,他知道余念说的是什么。是她答应了徐知墨看他的篮球赛。
仅仅是这样,徐知墨根本不能满足,他放低姿态,哀求道:“余念,我求求你,从魔都转到京城好不好?这里有我,你就不能为了我留在京城吗?”
“死去的人不会复生的,你不能守着冰冷的坟墓过一辈子,你要有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你要被那两个早就死掉的人留在京城?他们已经不重要了!”
已然失控的徐知墨口不择言,说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了。只知道余念扇了他一巴掌,定定地看着他,每一字,每一句都透着蚀骨的寒意。
最终,他没留下余念。回到学校的时候,徐知墨看着手上拿着的药,古井无波的眼里涌上了狰狞,他把药丢到了垃圾桶里,转身离开了。
他和余念吵架了。是他的问题,可是他这次不想低头了。
棱角分明的脸,彻底被冷漠占据。徐知墨失去了笑容,他按部就班的生活着。
白云翻滚着,日月交替,天气也越来越无常,一会儿下雨一会儿天晴。
期末考过去了,学期过去了一半。
考试结束的时候,教室整理桌椅,大扫除的时候,徐知墨拉着水桶去接水。
今天他们班值日扫校园。
这半个月,徐知墨没和余念说过一句话,也不再抵抗耳边的声音,他放任自己沉沦在黑色的世界里。这次没有光来他这里了。
接完水要走的时候,面前有人拦住了他。
徐知墨黯淡无光的瞳孔出现了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那个女生看见徐知墨漆黑如无底洞的眼睛之后,心揪着疼。
她担忧地问:“徐知墨,你还好吗?”
哦,原来是杨暇。
她以前缠着他半个月了,他还记得半个月前他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杨暇端着餐盘过来,洋溢着活泼的笑容,问他可不可以坐他旁边,他什么都没说。
程叙本来想拒绝,杨暇却早就坐了下来。
这半个月他不是没有失控过,丧失理智的时候,他觉得解脱,很舒服。等到他醒来的时候,程叙基本都带着伤。
他记得自己发病的时候做了什么,跟程叙道歉之后,买了一个锁链,把自己锁起来。
杨暇不知道徐知墨的病,不过她能感觉到徐知墨的不对,所以每次都来找他,想让他开心一点。
今天考完试,杨暇去徐知墨的教室找他,得知他不在,在打扫校园的时候,马不停蹄的就过来了,看见徐知墨一个人孤单的背影,她想也不想就跑过去拦住了他。
杨暇不满地说:“徐知墨,你要打扫学校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下?自己就走了,还是不是朋友了?”
徐知墨顿了一下,边走边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说我走了?我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了,是你自己擅自定下的,别搞得我同意了。”
杨暇不乐意了,跟上去不高兴地反驳:“咱俩一起上下课吃饭这么多天了,就算是陌生人也处出感情了,你怎么就这么无情?”
“很抱歉,我没这个感情处出来。”徐知墨丝毫不客气。
杨暇不服气地跟他理论,围在他身边,小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徐知墨面无表情,没有不耐没有厌恶,他在接受杨暇出现在他身边的存在。
站在教学楼的程叙神色复杂地看着楼下并在一起走的两个人,转头看向身后的人。
程叙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余念,你…”
他身后的人是余念。
半个月没见,余念瘦了一圈,下巴越发尖了。她穿着徐知墨的校服外套,看着楼下打闹的两个人,扬起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