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然千里迢迢来到c理工上学,没有乘坐任何公共交通工具。
是家里年逾六十的奶奶带施然坐着牛车出山,后到镇子里租了一个司机,送施然来c市。
他们提前十五天出发,施然费心藏蛇,风餐露宿后终于来到c理工学院的门口。
施然家中虽在远山,但并不贫穷,至少生活费不需他愁苦。
只是他们部落的人有很多规矩,吃穿住行都有讲究。
即便是在对新事物接受度极高的大学,施然恪守的规矩在大家眼里也都成了怪癖。
其中最令人难以忍受的,就是施然的那条蛇。
绝大多数人一提到蛇这种爬行类冷血动物,就会想起那冷光粼粼的鳞片,滴着口水的两根尖牙,细长的分叉信子,以及蠕动爬行的身姿。
这每一项都能让人不适发憷。
施然的蛇并不大,成年人食指中指并起的粗细,盘在手腕上只能绕四五圈这样。
米粒大的眼睛黑黝黝的,吐着鲜红蛇信瞧人时有几分冷峻。
施然是个真正的情商极低的笨蛋。
他想当然的以为躲过路上的检查,来到学校里,和他同龄的同学们会和他一样喜爱他的小蛇。
所以当施然邀功似地将小蛇穿上迷你粉色小裙子,将蛇捧在捧在手心里和大家分享它的可爱美丽时——
迎接他的是室友惊惧的大喊,随之是怒吼和咆哮。
当晚,导员来了。
导员是个年轻女人,面对学生宿舍养蛇的行为有些为难,来的时候先问施然,蛇有没有毒。
施然说是无毒蛇。
导员松口气,c理工没有不给学生宿舍养宠物的规定。
上网又查了下,施然的蛇属于宠物蛇的一种。
最后只是在施然和其他三位室友之间调和了一下。
当年宿舍新楼还在建,床位紧张,不能调宿舍,施然仍住在原来寝室里。
自此之后施然就避免让蛇在宿舍有人的情况下出现,一般将蛇盘在手上以及将蛇放自己的床上玩。
宿舍都是上床下桌,有足够的的私人空间。
真正的矛盾冲突在一床偷摸用塑料袋偷走施然的蛇然后扔到下水道那天。
一床被家里人娇惯得无法无天,本来就借着施然养蛇明里暗里给施然使了不少绊子。
施然自知理亏,又实在心思单纯,对室友给予的所有折磨都默默收下,从不抱怨,从不和人争吵。
他每天就和他的蛇同吃同睡,整个人也像蛇一样谨慎沉默。
在他洗澡的时候,一床偷走他的蛇,走到楼道口对准楼下黑漆漆的下水道口就是一扔。
下水道盖正好在那天被院方拿走要换新,黄色警示牌在夜里发着荧光。
裹着蛇的红塑料袋撞倒警示牌,小蛇从塑料袋里挣扎出来,爬行几步就“啪”地掉进脏污的下水道里。
“蛇死了?”
讲到这儿,荀邑脸色又难堪起来,沈鸣月便轻飘飘继续问他。
荀邑低头,语气晦涩:“谁都不知道那条蛇那么容易就死,再说,蛇不是都会游泳吗?”
但一床没有考虑到下水道气温一般闷热无比,施然的蛇年龄不大,又被施然精心养着,这种情况下,小蛇很容易死亡。
蛇的尸体在所有人没有料到的地方出现——仍是宿舍。
施然那晚找不到蛇,同寝室的其他几位都默契不说,在熄灯后,只听见施然在被子里窸窸窣窣地动作。
声音持续了十五分钟左右,而后便再也没有动静。
那一晚,没有人再听见施然床上传出呼吸声。
一床不在乎,仍旧睡他的大觉、
第二天早上,一床被湿漉漉浑身恶臭的小蛇吓醒。
小蛇尸体挂在他肚子上,米粒大小的黑眼看着他,有几分冷峻,又有几分苍白。
施然听见他的惊叫声,慢吞吞地下了床,走到一床床下,抬头直勾勾看着一床那张油光满面惊魂未定的脸。
他伸出细瘦的手臂,已经死去的小蛇忽然动了下,从一床的肚子上滑到施然手中。
“小乖,你好好睡奥。”
施然走回自己的书桌,一床听见施然轻声呼唤,回过神立刻怒不可遏。
他发疯似的冲下床喊施然怪胎,把施然架子上摆得整整齐齐的书扫落在地,施然始终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荀邑和三床也被闹醒,三床幸灾乐祸,坐起来应和着一床让施然一起滚出宿舍。
施然还是不说话,从倒在地上的行李箱里拿出一块绣工精美的红布,将小蛇的尸体轻柔地包起来。
但他没有搬宿舍,一床和三床便越发欺负他。
施然自没了小蛇,性格大变,温柔腼腆变成阴郁冷漠。
他最喜欢走上宿舍天台,坐在天台边缘晃着脚俯瞰学校。
校方报警救援反复了几次,施然不改,于是全校都知道了大一里出现了一个总是靠自杀恐吓校方的新生。
大一放暑假的前几天,施然没有任何理由,所有人都认为他没有任何理由——施然跳楼自杀了。
如今大二暑假的前几天,和施然自杀的日期相近,一床三床也都“跳楼自杀”了。
荀邑停下,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每次讲关于施然的事情都会让他不舒服。
在这些事情中,他既不是帮凶也不是拯救者。
他保持旁观,每天早出晚归,不是忙社团就是忙学习。
他也和大家一样,认为施然心里脆弱,不就是死条宠物蛇而已,竟然也犯得上自杀。
尤其知道施然家里仅剩奶奶后,他对施然不由得也有点不喜。
但一床三床死后,他有些发冷。
不知道施然这样睚眦必报,会不会连带他一起杀了。
所以他让伯父带他一起去见“高人”。
家中经商的孩子就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沈鸣月,沈鸣月是家里长辈口里天天挂着的榜样,是他们这些子弟们遥不可及的目标。
进门看见沈鸣月的时候,荀邑又开心又失望。
开心能见沈鸣月,失望高人并不如想象中靠谱。
沈鸣月再厉害,也是在商场上所向披靡。
捉鬼是天师的事情,她真的能保护的了他吗?
“啪嗒”杯盖碰上杯口,发出清脆的响。
张副校长觉得气氛沉闷,打个哈哈想说些什么活跃一下的时候,沈鸣月将杯盖放下后却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