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骁关了灯,屈膝坐在一边,冷静了许多。
他差点害死秦漫。
麦角二乙酰胺这种强致幻剂,药效统一,但致幻作用因人而异。
有些人会沉醉在纸醉金迷中,有些人会感觉到世界的变幻莫测,有些人会囚禁在光怪陆离的异时空。
他没想到秦漫对lsd的反应会是这样,没有任何外力,她把自己逼到不能呼吸。
厉骁手足无措,求着她呼吸的那一刻,好像体会到了一点,她的感受。
他扶着膝盖站起来,把绑住她的捆带都解开,捧着她磨破泛红的手腕轻揉。
汗水中的盐分刺疼她的伤口,也没把她唤醒。
她的呼吸频率很快,每一口却又是微弱的,无力的。
厉骁把她环颈抄起,抱在怀里。
“我错了,秦漫,我错了,我不会再这样对你了。”
“你醒过来,你原谅我。”
怀里的人软若无骨。
黑暗里,一点光透出来,是他的手机亮了。
他又恢复到那张薄情寡义得嘴脸。
“喂。”
电话对面是乔英。
“老鬼,你去哪了?”
厉骁直接命令道。
“我在曼得勒三角区,你现在就过来接我。”
乔英狐疑道。
“你咋了?还要我来接你?”
“少废话,天亮我要看见你人。”
厉骁把电话挂了。
乔英确定了厉骁的藏身之地,也没着急驱车前往,而是等,等到天亮,等到他约定的时间。
她虽然也很担心秦漫,但是如果她出现得太早,那就等于直接告诉厉骁,她也是叛徒。
佤邦和曼得勒的天都亮的很早,乔英比约定的时间,还晚到了一个小时二十五分钟。
她走进这栋二层民宅,地上破碎的玻璃,被踩出“咔咔”的声音。
一楼找遍,便去二楼。
才刚检查了几个房间,就听见背后人的声音。
“你迟到了。”
乔英有理有据得驳斥。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还在被巴罗帮余党追呢,能感到这里来找你,已经很好了。”
厉骁问道。
“你这两天不见人,就是因为这个?”
乔英愤愤然把车钥匙扔给他。
“还不是因为你,好好的非要去挑那巴罗帮,搞得我现在跟地鼠似的。”
厉骁没有过分追究她的踪迹,接了钥匙往回走,乔英跟上去。
在见到秦漫人的时候,她嘴角向下撇了撇。
这个房间的环境显而易见,可是她身上的衣服却好端端的包裹着,只是沉睡在那单人床上,脸上还泛着病态的红。
“你把她怎么了?”
厉骁含糊其词。
“没怎么。”
他上前又摸了摸秦漫的脸颊和额头。
“这地方也不安全,赶紧走吧。”
厉骁环背抄膝,轻轻松松得把秦漫抱起来。
乔英罕见得,对他明着提出质疑。
“厉骁,我也是女人,我可看不惯这样的事。”
“我真没对她做什么。”
“那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厉骁不作答,逃避得抱着秦漫出门。
乔英目送着他下楼,并没有跟上,反而走进房间内,仔仔细细查看。
她先是围着那张单人床,四角的捆带上有摩擦所致的血迹,很新鲜,和秦漫四肢上的痕迹一致。
又看到单人床皮质的包面一侧,有干涸的液体痕迹,她用手指擦了一把,凑到鼻尖轻嗅。
是腥臭的胃酸味。
她又去找刑具台上的痕迹,却意外发现了那一排注射器。
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一个一个得检查过去,想确认厉骁是否动过这些注射器。
没有,都没有。
那秦漫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一包密封袋中的小纸片在那一排注射器旁,封口没有密实,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她认得这个东西,lsd强致幻剂,学名麦角酸二乙酰胺,是一种比麻姑、冰粉、吗啡等常见毒品,药性更强的精神类药物,仅凭难以察觉的微克剂量,就能造成长时间的感官、感觉、记忆和自我意识的强烈化与变化,形成严重的精神混乱,给肉体带来痛苦。
乔英感觉脚底黏糊糊的,一抬脚,鞋底粘了一张泡过水的lsd试纸,她凑到鼻尖闻,还有股难闻的胃酸味。
这是秦漫吐出来的!
厉骁这个畜生!
他给秦漫用了这东西!
乔英的手捏成拳头,砸向桌面,急促呼吸。
厉骁的电话打过来。
“你在上面干什么,还不下来?”
乔英:“来了。”
厉骁开车,他把秦漫放在了后座,乔英却没有去副驾驶的位置上。
她轻轻扶起秦漫,让她躺在自己腿上。
“前面不是有位置吗?”
乔英随口道。
“太阳太大,晃眼睛。”
乔英抱着秦漫,也不嫌她的头发上沾染着难闻的腥臭味,把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靠,细细得安抚着。
——
星洲岛东部,奥尔莫克庄园。
那是厉骁曾经从黑鲨手里抢下来的庄园之一。
他没有把秦漫再带回那座孤岛。
他小心谨慎的个性,让他感觉到那个地方已经不安全,已经被秦漫出卖。
他找了这个距离最近的地方,请了当地最好的医生,来医治秦漫。
但是他们都找不到病因,声称只能等她醒过来之后,再做定夺。
厉骁耐心得等,终于在一天一夜后,秦漫恢复了意识。
但她在见到厉骁的一瞬间,就开始退缩,开始抖动,开始哭叫。
她认得这个人,也知道这个人对她做了什么。
她其实早就有精神障碍的征兆,早在认识江练之前。
那时候,她被对自己的反复怀疑逼至死角,还好她在被逼疯前,遇到了江练,遇到了一个眼神,就能让她镇定下来的人。
而现在,她在一次又一次的强迫与加害中,强撑着自己拼凑那颗碎的一塌糊涂的心,强撑着在刺激和打击中,扶稳自己。
她坚强,并脆弱着。
她扶不住了。
她一看到那张脸,昔日所有的侵害就会不可控制得泛出脑海,刺激她的大脑皮层,不管她能不能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