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场简单而又“平凡”的生日派对就那么结束了。
“时间差不多了。”薰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我和西迪就不打扰各位了。”
夜归鹿叫住了他们：“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里过夜？”
西迪手中还端着一份没吃过的草莓蛋糕：“应该会随便找个旅馆之类的吧……”
西珀莉也出声：“不如西迪君和薰君就和大家一起住下来吧，尽管我家没有魔王城那么大，但是十几间客房还是有的。”
“我们可以吗？”薰回忆了一下，“刚才我和西迪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城堡里其他房间都差不多熄灯了，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大家了……”
“那你们今晚就先睡到我的房间吧，反正床也很宽，睡三个魔也不为过。”夜归鹿侧过脸看向西珀莉，“莉莉觉得呢？”
西珀莉点头：“明天我会拜托希德琳再整理出两间客房的，今晚就委屈两位了。”
“不委屈不委屈，能住在莉莉小姐的家里是我们的荣幸。”西迪连连摆手，“而且怎么能麻烦殿下……我们和星珏睡在一起就好了。”
星珏：“？”
星珏忍不住吐槽：“是我就不麻烦了是吗？”
西迪看了他一眼：“那你是要我和薰住到诺拉的房间里吗？”
星珏迅速开门：“走吧，我的房间就在楼下的走廊尽头。”
艾米莉娅失笑，和薰一起转过身来向西珀莉告了别。
夜归鹿最后一位离开，他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面，假装摸着璐璐的尾巴。
等到魔君们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他才起身走到西珀莉的身边，垂眸看她。
西珀莉也抬起头望向夜归鹿。
夜归鹿温柔地笑了：“莉莉，成年快乐。”
西珀莉也弯起嘴角，深邃的眼眸一如窗外的夜幕缀满了星辰银河：“嗯，谢谢璐璐。”
夜归鹿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明天见，晚安好梦。”
西珀莉也不自觉压低了声音：“晚安好梦。”
——
夜归鹿心情不错地在月光走廊上漫步，一过拐角，却发现魔君们都拥挤着窝在一处。
夜归鹿：“……”
众魔君：“……”
夜归鹿：“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众魔君：“哈哈……”
还是星珏先打破尴尬：“我们这不是……担心殿下您一个人走夜路孤单嘛。”
夜归鹿一脸“明明房间就在楼下只要走一层就到了”的表情看着他们，魔君们视线游离。
“行了，那就一起走吧。”夜归鹿知道他们想要偷听的心思，也没有想责备什么，就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走在了前头。
魔君们暗暗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夜归鹿走在了后面。
“不过说真的，薰出现在这里，我还是蛮意外的。”星珏走着走着，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们是因为殿下来到这里的吗？”
薰扭头看了星珏和艾米莉娅一眼，没有直说，而是反问道：“你们呢？”
星珏想了想：“我们与其说是因为殿下……不如说是追随着莉莉小姐来的。”
西迪也参与到话题当中：“你当着殿下的面说追随着莉莉小姐前来……真的没关系么？”
“这有什么。”星珏摊了摊手，“反正就连殿下都是为了莉莉小姐才来到西大陆的，我们到底是由于殿下还是莉莉小姐来的已经不重要了，您说对吧殿下？”
夜归鹿走在前面没有作声。
星珏没有预料到夜归鹿是这样的反应，他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自言自语道：“不会真的吃醋生气了吧……”
下一秒，夜归鹿就停下了脚步。
众魔君的身体立刻僵住了，尤其是星珏。
夜归鹿转过身，神色平淡冷静，看上去不像是恼羞成怒的模样。
夜风飒飒，清冷月光投射在走廊，把他们的影子拉到了走廊的另一端。
在黑暗中，所有魔的瞳孔中心，都隐隐泛出华丽的红色。
“薰。”夜归鹿轻声开口，“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才来到西大陆的？”
众魔君同时扭头看向了薰，薰怔了一下，沉默了。
西迪敛起了嬉笑玩闹的神情，沉思了片刻，在一片宁静中率先出声：“因为，我们怀疑……”
“莉莉小姐不是人类。”
轰隆隆隆——
不知为何，原本澄霁的夜晚，忽然狂风大作，闷雷四起。
厚重的乌云遮盖住了皓月明星，呼啸的阴冷夜风席卷了整座城堡。
浓重的夜色里，一对对红色的眸子显得愈发明亮。
银色的闪电伴随着惊雷噼里啪啦无端炸响撕开夜幕，城堡在一瞬间亮如白昼。
与此同时，暴雨倾泻而下，冰冷的气息裹挟着阴寒潮湿的疾风弥漫扫荡在长道走廊。
每一个魔的眼瞳已经显出了瑰丽耀眼的玫红色，这会让他们在极致的黑暗中都能够清楚地感知到眼前的每一处细节。
魔君们的神情严正肃穆，就在刚才，西迪戳破了一个……或许所有魔君都多少有点心知肚明，却不宣于口的秘密。
西珀莉的强大已经超过了人类的极限。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实际上并不属于人族。
夜归鹿看起来很是平静，并没有表露出半点震惊的神色。
很显然，他也深知这一点。
夜归鹿抬手轻打了一记响指，屏蔽结界瞬间形成，廊外暴雨顿时无声。
“所以呢？”
“所以……”西迪用求助的眼神地望向了薰。
薰深吸了一口气，脸上表情不变：“所以，我们猜想莉莉小姐也许是传说中已经灭绝的……”
“神明遗族。”
银白闪电再一次劈开了黑暗，所有魔清晰无比地看见了夜归鹿冷淡如冰的脸。
那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他们的殿下脸上出现那么冰冷的神情。
所有魔甚至在一刹那间，感受到了来自魔王血统的威压。
这也是他们的魔王殿下从未展露出来过的。
在心魔一战之后，也就只有在此时此刻，触及到了夜归鹿的所谓逆鳞，他们才发觉面前的少年是历代魔族有史以来，第一位真正的魔神。
正当风雨飘摇，所有魔惴惴不安的时候，夜归鹿垂下了眼眸。
“这样的猜测……不要让莉莉听见。”
似乎是冷静了下来，少年的语气也变得温和。
魔君们悄悄松了一口气，眼前的少年重新回到了他们认知中的夜归鹿。
星珏小心翼翼地出声：“不让莉莉小姐听见的意思是……这件事是真的？”
“莉莉小姐真的是神族？”
夜归鹿沉默了。
许久之后，才听到他轻轻地说了一声：“……我不知道。”
西迪忍不住开口：“就连成为了魔神的殿下，也无法确定莉莉小姐是否是神族么？”
艾米莉娅垂首：“毕竟神族已经在大陆上灭绝了，殿下就算是魔神那也是一半的真神，另一半是魔，难以感知真正的神明也是理所当然。倘若莉莉小姐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且唯一的神族……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神明，是上古以来最强的种族，没有之一。
这个世界讲求平衡，就像人族的数量远远多过于魔族，但魔族的身体素质与魔力却远远超过人族一样，神族亦如是。
神的神力天生克制魔的魔力，跟不用说是人了。
神族的力量在荒古时代开始就很强大，甚至隐隐成为了整个世界的主宰。
在巅峰时期，神族的力量就像超脱了原定的轨道，爆发性地发展增长，达到了堪称恐怖的地步，平衡在被逐步打破。
可就算是神明，也应运于这个世界的平等法则。
在神族疯一般脱离控制的时候，世界就开始干预了。
没有人，也没有魔知道他们是怎么消失的，就像是突然被抹除了存在一般。
强盛一时的神族，就那么虚无荒诞地强行灭绝了。
只因为其过分强大，扰乱了世界维持的微妙平衡。
从那之后，魔族再无绝对压制的对手，而人族也逐渐崛起，两族交战而又签订和平协议，世界再一次恢复了和平。
不过这一次，大陆上的三族制衡变成了两族对立。
神族，成为了传闻中的存在。
“就算莉莉真的是神族，我希望这件事也是她主动告诉我们，而不是我们瞒着她追根究底地调查……”夜归鹿看向魔君们，“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众魔君重重点头：“明白。”
“好了，刚才的一切我就当没发生过，神族的话题也就到此为止。”夜归鹿挥手撤回了结界，“现在大家都回房间休息吧，莉莉的事……你们都知道的。”
“遵命，殿下！”
众魔君陆续离开了，留下夜归鹿一个魔站在空旷的长廊之中。
暴雨倾泻不止，狂风呼啸不已，黑暗笼罩了整个城堡。
夜归鹿垂下浓睫，瞳心的玫红渐变出了光辉的赤金色。
“神族么……”
少年幽远的叹息无声消散在了夜雨之中。
他才不管什么人族还是神族，莉莉就是莉莉，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西珀莉。
是人如何，是神又怎样？
当初他没有说出真实身份的时候，少女从没有在意过自己的种族。
于他也如是。
少年只知道，夜归鹿喜欢西珀莉。
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