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夜归鹿挣扎着想从那段痛苦悲惨的回忆中挣脱出来，死魂灵却纠缠着他不放。
“这段记忆我已经通过毒雾同步到了每一个人，每一个魔的脑海之中。这下，与你一同前来的那些魔君们，也能重新记起他们曾经究竟做了哪些蠢事。”心魔冷冷地笑了，“只要你越痛苦，他们越懊悔，我的力量就会越强。而你，最终只有被我吞噬的命运！”
“我才不会……如你所愿！”夜归鹿扶着胀痛的脑袋，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逼出牙关。
“哦？那你还能怎么做？”心魔斜睨着他，语气极尽嘲讽，“你甚至连康妮薇娅的蛊毒幻境都没有办法破解，这可是她最引以为傲的杰作。”
夜归鹿抬起下巴，他的额头渗出了大颗冷汗，却是忽地笑了：“你以为……”
“只有你有幻境吗？”
心魔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你什么意思？”
夜归鹿从怀中取出一枚冀星阁特制的魔动信号弹，眼疾手快地打向空中，信号弹在漆黑的夜幕里，绽放出了银色的显目光彩。
十四区·血色沼泽边境。
苏萨尔看见了突破血咒结界的银色信号弹，侧过脸看向身边的琉璃茉莉：“开始吧。”
琉璃茉莉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再睁开，玫红色已然占据瞳心。
魔王座下序列第六，琉璃茉莉，第六区【镜之渊】的领主，同时也是……
魔族第一梦境师。
琉璃茉莉伸出双手，缓缓发动魔法，周围的结界开始产生强烈的波动。
魔君领域·【造梦世界】展开！
琉璃般的空间碎片密密麻麻从底部开始蔓延，逐渐覆盖住了整个血咒结界。
琉璃茉莉猛地合拢掌心，快速结下几个咒印。
苏萨尔后退了半步，为她让出足够的空间。
琉璃茉莉双臂一展，强大的魔力瞬间释放：“【反转梦境】·启！”
轰隆隆隆——
刹那间，天崩地裂，世界翻转。
地面崩坏绽开裂缝，迷雾倾泻流向地底，乌云集结雷鸣炸响，银电闪没撕开天幕，夜空像被劈开了一个大窟窿，暴雨急骤而下，狠狠捻灭了熊熊燃烧的火焰，灰烬与尘埃尽数冲刷。
“没想到你还留有一手，看来也没我想象中的那么愚蠢。”心魔仰起脖颈任由雨滴冰冷地坠打在他身上，他张开双臂，反倒是很享受的模样。
死魂灵被梦境结界反转封锁，夜归鹿自然也就挣脱了桎梏，意识恢复清明。
“你喜欢用的无非就这几种伎俩，时间长了，我想不了解你到底在想什么也难吧？”夜归鹿站起身来，手中凝聚出了一柄纯黑色的长剑，雨水顺着剑尖滴落在地。
心魔只看了一眼，就笑了：“暴雨、玄夜、你和我……夜归鹿，你不觉得熟悉么？”
夜归鹿凝住眼神，没有作声。
他怎么会不熟悉？那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结束。
——
“你以为躲到这里，我就找不到你了吗？”心魔立于钟楼的顶端之上，轻蔑地看着不远处站在房屋顶上的黑发少年。
他上下打量着少年通身的古着服饰，笑容更加诡异了：“这次居然还穿上了当地的衣服……夜归鹿，你明明被人类背叛过，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亲近他们？为此还不惜从魔王城跑到东大陆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镇，连魔王都不肯做。整整七年了，我不懂，他们那么自私、弱小、卑劣……你就这么喜欢人族？”
夜归鹿沉声：“不是所有人族都像你说的那样的。”
心魔乐了：“那又如何？这也无法更改曾经有人类想要杀了你的事实。哦对了，还不止一个，甚至还是你的朋友们呢，你说呢？”
夜归鹿慢慢攥紧了拳头，他的太阳穴青筋暴起。
“就是这样。”心魔微微眯起了眼睛，“你越恨我，我就越强。你的负面情绪和黑暗面越多，我的力量就愈发强盛，直至最后将你完全吞噬。”
“你做梦！”夜归鹿一个闪现出现在了半空之中，魔法阵跃现，魔法爆发！
心魔却倏地出现在了另一处房屋的顶端，安然无恙。
几个爆闪接连冲击，心魔每一次都游刃有余地避开了，暴雨之中，气波冲荡。
“夜归鹿，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在你身处危难的时候，没有人来帮你来救你，哪怕一个？”心魔轻飘飘的声音就像靠在耳侧倾吐，幽远而又蛊惑，“你平日里跟他们和谐相处，其乐融融，殊不知他们在心底，也深深惧怕你这种神秘的不速之客。”
“他们不想让意外打扰他们的平静生活，所以在我随口传播出你是魔族的消息之后，都不用我篡改他们的记忆，他们就直接丢下你跑了啊！”心魔笑得猖狂，“因为地处偏僻，他们甚至都不敢报官来让圣殿的人对付你，而是选择一走了之了啊。你看看，他们该对你多恐惧，才会做出这种举家搬迁，逃离故土的艰难抉择啊？”
夜归鹿无法压抑心中的痛苦：“心魔……七年了，我明明只是想要平淡地生活而已，为什么你们都在阻拦我？！”
“平淡生活？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心魔歪了歪脑袋，“你可是魔族历代以来最强的魔王夜夙，这样尊贵的身份，注定要拥有传奇而辉煌的一生。你又怎么可能平平无奇地度过这些日子？做梦的是你吧？”
“你想当魔王夜夙就当去好了！我不在乎！”夜归鹿愤怒至极，忿懑冲昏了他的头脑，连同倾盆大雨一起发泄在了心魔的身上。
心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不想吗？真可惜，只要你还活着一天，我就永远成为不了真正的魔王夜夙。只有你和我其中一方彻底消失，我们的世界才能得到安宁。”
下一秒，玄夜贯穿了夜归鹿的整颗心脏。
“咳……！”夜归鹿怔愣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金色的咒纹在玄夜哑黑的剑身上不断浮现。
“现在的你……”心魔附在夜归鹿的耳畔，轻声笑道，“太弱了。”
夜归鹿失力从高空跌下，心魔轻轻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静立在屋顶上谛视着他坠落。
轰——
麟趾镇的中央有一片巨大的坍陷。从边缘开始，坚硬的青石板寸寸龟裂破碎，裂纹越到中心就越是密集可怖，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束缚住了中央的少年。
夜归鹿被玄夜钉在了荒无人烟的十字街道。
夜归鹿尝试伸手将玄夜从胸口拔出，但当双手触碰到玄夜时，剑身上迅速浮现出华美的金色咒纹，整个坑洞也会从地下升腾出巨大的金色魔法阵。身上顿时承受百万重力挤压，玄夜一寸一寸刺得更深，坑洞也因为重力一寸一寸坍陷，沉得更深。
剑身每刺入一分一毫，就是拆骨割肉，撕裂魂灵的巨痛。
“啊啊啊啊啊——”
少年悲戚颓败，濒临破碎的哀号在暴雨上空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