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璐，我可以进来吗？”
西珀莉用指节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声音平和而又温柔。
“莉莉？”夜归鹿愣了一下，继而快速整了整衣领，拨弄了下头发，小声清了清嗓子，才压低声线说道，“当然，请进。”
红木门外，探出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救命……夜归鹿被可爱得想流泪。
但他还是努力装作平静的模样，把堆起的卷宗推到一边，空出一片地方好让西珀莉可以完全看到自己：“莉莉，怎么突然有兴致来找我了？”
西珀莉走到书桌前的沙发旁，软绵绵地趴到了靠背上，像只小猫一样盯着夜归鹿。
不行了。
夜归鹿被盯得整张脸都有些发烫。
他面色涨红，坚持了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垂眸掩住了视线。
西珀莉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那日揭开【造神计划】的原委之后，她明显感受到了夜归鹿情绪的极度低落。即便他面上并没有显露出分毫，她还是紧急叫停了魔君们继续讲述那个事件。
因为她感觉，再说下去的话，夜归鹿好像就要崩溃了。
而西珀莉当然不希望夜归鹿难过，只是她之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也从未有人教她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所以就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夜归鹿似乎也察觉到了西珀莉的不对劲，他从书桌前起身，走到了西珀莉的面前半蹲下，与她平视：“莉莉，有什么想要问的，可以直接问我。”
西珀莉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璐璐会生气吗？”
夜归鹿轻笑：“我之前不是说过，我永远不会对莉莉生气的，这个承诺恒久有效。”
西珀莉低垂眼睑，纤长卷翘的浓睫在她吹弹可破的白皙脸颊上，投下两片阴影：“可是……璐璐可以生气……”
夜归鹿一愣。
“我知道他们大多数的初心都是基于好的方向，是为了魔族的繁荣昌盛。即使他们已经陨灭，但我还是无法接受他们当初的所作所为……即便我并不清楚【造神计划】的具体详情，即便我并没有资格在这里指责他们。”西珀莉难得的，觉得有些丧气与无力，她很少这样。
“怎么会没有资格，莉莉是我的……好朋友。对朋友之前悲伤的遭遇，表达感同身受的痛苦与难过是很正常的。反而因为莉莉的反应，我会得到欣慰……”夜归鹿说着说着明白过来了，他试探性地询问道：“话说，莉莉是在……为我感到委屈？”
“是这样吗？”西珀莉也有些困惑，“感情太复杂了，就算过了这么多年，我也很难分清。”
“莉莉才活了多久呀。”夜归鹿笑了，随即他又义正言辞地回答，“不过人类的感情确实复杂，以我这几年在人族游历的经验，莉莉应该是在心疼我。”
“心疼么？”西珀莉微抬下巴，仔细感受着这份情感。
“至于生气……”夜归鹿轻轻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生气了。按理来说我确实该朝他们大发一顿脾气，但是真正该发脾气的……现在基本都消逝陨落了。我还能生得起气来吗？或者说，我还有必要生气吗？”
“当然有必要！”西珀莉攥紧拳头，“那是璐璐身而为魔的基本权利，就算璐璐是魔王也一样，不会因为身份的变化而改变的。如果发生这种事还不生气，混混沌沌地过去，让情绪无处发泄，那终究是无法轻易释怀的，我不想让这件事长久地成为璐璐心中的一根刺。”
“所以莉莉就想来找我化解？”夜归鹿弯起了嘴角，“多亏了莉莉的这份心意，我觉得以后的日子，就算不纾解掉这根‘刺’，我好像也可以生活得很快乐。”
西珀莉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能感受到璐璐你是在努力让我放心，但我明明是为了让璐璐开心才来到这里的……我希望璐璐不要总是只关心别人，也要学着好好关爱自己。身为魔王的确有很多情绪不得不在君主面前收敛起来，但在我的面前，璐璐可以完全释放出自己所有的感情，我会全盘接受的。如果璐璐有一天能放开一切，只做自己，这才是我身为朋友陪伴在你身边的价值。”
“可是……我也不想把消极又负面黑暗的情绪传递给莉莉呀，只让莉莉看到我高兴的一面不好吗？在莉莉的身边，我很幸福。”夜归鹿轻弹了下西珀莉的额头，“这么说来，莉莉也是。”
“我？”西珀莉捂着额头，一脸不解。
“莉莉还说看不到我全部的感情，希望我尽情释放，可你不也是一样？”夜归鹿耐心地解释道，“善良又固执地付出着自己的真心，却总是没有太多的心绪流露出来，我也想要知道莉莉的喜怒哀乐，想要了解莉莉内心可能存在的惶恐与不安。虽然莉莉很强，或许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心境就是了。”
“存在的。”西珀莉想了想，末了补上一句，“应该是存在的。”
“什么呀。”夜归鹿忍不住笑意，“不能确定的话，通通告诉我好了。我会为莉莉排忧解难，处理好一切的。”
“好啊。”西珀莉点头，“与此同时，璐璐也要这么对我做，好吗？”
夜归鹿挑眉：“那倘若我此刻跟莉莉说，我确实有点难过，有些生气……莉莉会怎么做呢？”
西珀莉乖乖回答：“我会像璐璐努力逗我开心一样，让璐璐开心。”
夜归鹿紧接着问：“那莉莉会选择怎么做，来让我开心呢？”
西珀莉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夜归鹿的头。
夜归鹿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他随即眯着眼睛亲昵地感受着西珀莉的抚摸。
“我在学院的图书馆看藏书的时候，记得应该是这个时间点。”西珀莉蓦然出声。
夜归鹿倏地睁开眼睛：“啊？”
西珀莉直视着夜归鹿的眼睛：“璐璐，你现在忙吗？”
夜归鹿还有些懵懵的：“现在吗？也还好吧……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要做。”
“那我们出去散散心吧。”
“好啊，还是去后花园吗？”
“不是的，我不是指在魔王城。”
“不在魔王城的意思是……莉莉想要去外面是吗？”
西珀莉仔细回想：“大概就在魔王城以北跨过两座山脉，靠近黑森林的地方。”
夜归鹿更懵了：“这个位置我记得……应该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极区。”
“没错，就是那里。”西珀莉满意地点点头。
“真的吗？可是莉莉，那里都是冰川荒原，你确定要去？”夜归鹿再一次向西珀莉确认，继而絮絮叨叨地说道，“如果莉莉坚持要去……那我自然是要和莉莉一起去的……”
西珀莉回答：“除了冰川荒原，还有极光。”
夜归鹿怔住了：“极光……？”
“是的。”西珀莉粲然微笑，“璐璐，我们一起去看极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