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小姐还好吗？”
“已经安稳睡下了。”
“是吗，那就好。”
夜归鹿双手环抱着靠在墙壁上，静静地看着面前黑发紫瞳的……魔族少年。
“您别那么看着我，魔王殿下。”星珏放下了茶杯，冲夜归鹿无辜地笑笑，“说实话，让人……让魔怪紧张的。”
夜归鹿微微低下头，长长的额发遮住了眼睛：“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嗯……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没认出来。但是后来越想越面熟，就突然在过去的记忆里想起来了。”星珏认真地昂着头回忆思考，“是在……一次宴会上？我有幸见过殿下一面。”
“你见过我？”
“那当然了。我可还没厉害到仅仅通过感知殿下您的魔力，就知道您的身份。”星珏无奈地耸了耸肩，“看来殿下不记得我了。也是，那次宴会上，基本可以说是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了，殿下您不记得我也是正常的。”
“为什么突然用尊称？”
“嘛……我想发生了那种事，殿下您肯定是不希望那边知道您的消息吧？那我如果想要好好留在夏朝，好好在英俊潇洒神勇无比的殿下您身边存在着，我一定是要对您尊敬点呀~我能在这辽阔的大陆上，偶然遇到魔族历代以来，最强的魔王殿下您，那也真是三生有幸了！”星珏双手交拢一脸星星眼地看着夜归鹿。
夜归鹿看着突然狗腿的星珏，没有理会他：“你叫我夜归鹿就好了。”
“好的，那我私下里就称呼您为归鹿殿下吧。当然，在莉莉小姐面前，我会老老实实称呼您为归鹿君的！”星珏一脸我都懂的，冲夜归鹿眨巴了下眼。
“也不需要用敬语。你是帮我找到了莉莉的人，我们用平语吧。”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星珏也没有再推辞，而是大大方方地接受了。
“对了，【暗影号】……是你提前通知的圣殿吧。”
“嗯。”星珏没有含糊其辞，很坦然地承认了，这种爽快的回应让夜归鹿有些意外，而星珏倒是自顾自地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你在驾驶舱拿走了什么？”
“噗！——”星珏一下子把茶全喷了出来，还一脸失态地开始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殿下你、你怎么知道？！”星珏开始瞳孔地震。
明明……连圣殿都没有察觉到。
“很难猜吗？所有不属于船员的人质都在甲板或者客舱，就只有你一个单独出现在了驾驶舱，还差点被佣兵丢进海里。按理来说那条船上最重要的是货舱里的东西，可你却对货舱的爆炸无动于衷。我想不到其他更多的可能性了，显然你知道货舱里的货到底是什么东西，并对其不甚在意甚至还可能想要销毁，那么你上那条船的唯一目的就是——”
“驾驶舱控制台里的信息情报。”
“你不想让圣殿的人看到，更不想要数据被带走泄露，联系那批货的信息，还是个魔族。你——”夜归鹿淡淡地说，“是【冀星阁】的内部人员吧。”
星珏微微睁大眼睛，很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归鹿殿下你……好像跟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了呢。你很聪明，甚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出色。”星珏恢复了常色，“又或者是，我过于小看了殿下……殿下今日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我只是好奇那个情报罢了。”夜归鹿摸了摸后颈，“如果是机密不能说的话就算了。”
“就算不说的话，”星珏扬起脸笑着说，“殿下也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冀星阁被盗窃的非法魔导器锻造名录。”
“果然。”夜归鹿垂眸。
“你来夏朝就是为了这件事？”
“一部分吧。顺道还可以看看风景什么的，我已经很久没来东大陆了，正好趁这次机会办些私事。”
“是吗，那没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莉莉还在等着我……”
“殿下。”星珏突然叫住了夜归鹿，神色平静，“你和莉莉小姐……是什么关系？”
夜归鹿思忖了一下：“你觉得我会不会告诉你呢？”
“不说也没关系。”星珏笑了，“我也只是好奇，能让曾经一度厌恶人族逃避人类的魔王殿下关心至此的少女……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你要是敢对莉莉动心思，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夜归鹿以最平静的语气口吻，说出了足以让所有了解他实力的魔族恐惧的，最凶狠的话。
星珏一愣，继而轻笑着说：“放心，虽然莉莉小姐确实是整个人族大陆难得一见的小美人，但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只是单纯的好奇，我也不会因为对她有兴趣就去调查她的。”
“你说什么？”夜归鹿皱着眉转过身来，“莉莉这么好，你凭什么不喜欢她？莉莉既聪明又漂亮，能力强大又温柔善良，那么美好的人就算所有人都喜欢上她我也不奇怪，甚至觉得是理所当然，你又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她？”
星珏：……？
“呃……我绝对承认莉莉小姐的美貌！其他美好品质虽然我还没了解但我也绝对相信殿下的眼光！我也没说我不喜欢莉莉小姐，只是我的意思是……”星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窘迫，“我更喜欢……身材比较……呃那个……”星珏的双手在全身上下无措地比划来比划去，“丰满的……呃怎么说，更成熟的类型……”
夜归鹿沉默了。
两个人就那么面面相觑，尴尬地一言不发。
“咳。”夜归鹿掩拳干咳了一声打破沉寂，“这样吗？那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嗯嗯嗯噢噢噢殿下慢走……”星珏连忙起身去送。
“啊对……差点忘记了。”夜归鹿又尴尬地转过身来，“莉莉知道是你帮忙找到她的……她让我代她跟你道谢。你也不用在她面前刻意隐藏魔族气息，毕竟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魔族了。”
星珏一怔，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完全不在意种族区别的人类吗？我好像有点开始理解殿下了，莉莉小姐确实是个有趣的人呢。”
夜归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过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当夜归鹿进入房间之后，就隐隐感受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气息。
熟悉而又不安的气息。
少年呼吸有些紊乱地疾步走到了床前，挥手撤下法阵，就看见少女静静地躺在床上，表情十分平静没有丝毫痛苦的模样，额头上却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莉莉！”少年紧皱着眉头低声呼唤她的名字，少女没有任何反应。正当少年一只手正好抚上少女的面颊时，少女的睫羽轻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璐璐。”少女的声音疲惫又沙哑。
“我在这里。”少年心疼地擦去少女额间的冷汗，“做噩梦了？”
“不算。”少女垂眸，长长的眼睫打下两团扇子一样的阴影，又抬眸，瞳光干净清明。
“上一次也是吧？”夜归鹿的手渐渐攥紧，“他又给你下梦印了。”
“这种咒术虽然不易被察觉，但是对身体也是无害的，璐璐不要担心。”西珀莉摸摸夜归鹿的头，像是给即将炸毛的大型凶悍猛兽呼噜呼噜毛，好让他冷静下来。
“哪里无害了……”夜归鹿头低得快到地底了，“你都看见了吧，莉莉。”
“……只有一部分。”西珀莉诚实地回答。
“哼……那家伙。”夜归鹿苦涩地冷笑，“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全都告诉你。”
“莉莉！”夜归鹿猛地抬起头，之前因为低着头而一直没有看见，原来少年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夜归鹿努力忍着热泪深吸了一口气……
我要失去你了吗？
“我其实杀了——！”
夜归鹿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面前的少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了两只手，迅速封住了少年的唇和即将吐露出的话语。
“现在还不是时候。”西珀莉平静而又温柔地注视着他，“等到璐璐不委屈的时候，想要主动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也不迟。我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看到的那样……有些话，也并不是完整的真相。”
她的声音像清泉又像微风，轻轻柔柔地在心间扫过，却又留下了深刻而不可磨灭的痕迹。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坠落在少女交叠的手背上。
“哎呀，原来璐璐是个爱哭鬼呀。”少女轻轻地笑着，用手捧住少年的脸，擦去他面颊上斑驳的泪痕。
“我才不是什么爱哭鼻子的小鬼。”少年挣扎着别过头逃离少女温柔注视着的目光，用手腕粗暴地两三下揩去眼泪，“莉莉什么都没看到，刚刚的样子今天睡觉之后全部都要忘掉！”
“嗯，我知道啦。”西珀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夜归鹿用小臂挡着脸最终还是忍不住破涕为笑。
我好像不会失去你了。
起码现在……你抓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