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西珀莉把筷子放下，餍足地坐在椅子上休息。
“莉莉，我待会就要走了。这周围我已经设了结界，只要你不出房门，就没人能伤害得了你，包括我。”夜归鹿最后检查了一下魔法阵，扭头郑重地叮嘱着，“这之后，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都不要离开这里，绝对。答应我，好吗？”
“好。”
再三确认之后，夜归鹿才放心地松了口气：“我走之后，你洗个澡，看会书，我会尽量在你睡觉之前赶回来的。”
“好。”西珀莉听话地点头，“路上小心。”
“好。”夜归鹿笑了，他伸手揉了揉西珀莉的额发，把晚饭端了出去，走了。
西珀莉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些不适应地摸了摸后颈，然后在椅子上放空消化了一会儿，便起身去洗澡了。
今天是浅紫灰的长袖过膝睡裙，西珀莉取出换洗衣物后，就把自己披肩的长卷发用一根红丝带随意地绑起来了。
这好像璐璐的发带啊，西珀莉一边绑一边想。
璐璐现在都在干什么呢？西珀莉一边洗澡一边想。
璐璐现在事情有进展了吗？西珀莉一边用大毛巾擦身体一边想。
璐璐的心魔啊……套进去的睡裙领口太小卡着头了。西珀莉胡乱蒙着头解开了领口两颗扣子，勉强费劲冒出了一颗脑袋。心魔是因负面情绪过大而产生的魔障……西珀莉一把把头发捋出，低头扣扣子。
璐璐，你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一把把红丝带扯开，檀棕色卷发瀑布般披散在肩头。
西珀莉把门推开，走出盥洗室，抬头的一瞬间，红衣黑发的少年正好从走廊进来打开了大门，他看见西珀莉的一瞬间愣住了，脸仿佛红了两分，然后就迅速转身关上了房门。
西珀莉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莉莉，抱歉……”少年侧过脸挠了挠头，正是夜归鹿，“我在路上怎么也放心不下你，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还是待在我身边最安全。”西珀莉不说话。
“我实在是担心你一个人，他们说那边有了一些情况，我们一起去吧……”夜归鹿走上前来去拉西珀莉的手腕，却被西珀莉躲过了。
“莉莉？”夜归鹿怔住了。
“是你吧。”西珀莉说，“那天启洋镇灯会的白色面具。对我说‘还会再见’，陷害璐璐的……”
“心魔。”
夜归鹿看着她，表情慢慢有了变化，最后挑了挑眉毛：“你真的比我想的要聪明太多了。”
“唉……是我啦是我啦都是我啦。”少年看似懊丧地深深叹了一口气，“臭丫头记性还真好。”
西珀莉微微蹙起了眉头。
“好好好是我错了……”少年敷衍地摆摆手，“话说臭丫头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明明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西珀莉没理他。
“……对不起……我真的错了……”长久的沉默后，少年终于缴械投降，“亲爱的西珀莉小姐，您到底是怎么看出我是个冒牌货的呢？计划失败了，我总不能白来一趟吧？就当唠唠嗑，给愚蠢驽钝的我解解惑也好呀？”少年双手交拢，冲西珀莉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真诚。
“……有很多原因。”西珀莉看不下去这人顶着夜归鹿的脸做这么虚伪的表情，扭过了头，“但最明显的是，璐璐为了我变成了十七岁的模样，又怎么会突然回到原来样子呢。”
“原来如此。”少年恍然大悟，“这点我还真是疏忽了……不过真是没想到啊。”少年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西珀莉，“那家伙居然会为了你做到这种地步。”
“你是来做什么的？”西珀莉无视了他，直接提问。
少年挑了挑另一边的眉毛：“来告诉你那家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值不值得你这么对他。”
“门在那边，慢走不送。”西珀莉掀开棉被准备上床看书。
“哇……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刻薄呢。”少年笑了，一把拦住西珀莉上床的动作，“你就真的不想知道他过去发生了什么，做过什么事吗？”
“我说过的，那也不该是从你的口中得知。璐璐愿意的话，他会告诉我一切的。”
“他？哈！”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少年捧腹大笑，“他敢吗？告诉你他过去做的那些好事？告诉你……他曾经杀了多少个人？他哪敢啊！他珍惜你珍惜得要死，一个劲儿宝贵地护着……他哪敢告诉你一切啊？毕竟你知道了之后……肯定会离他而去呀？肯定又只剩下他孤单一个人啊！”
“你说的所有话，我又怎么知道是真是假？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怎么做。”西珀莉淡淡地说，“你也不是璐璐，你又怎么知道他不会告诉我一切？”
“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年笑得前仰后合，“因为我就是他创造出来的啊？我怎么会不了解他？这世上……陪伴在他身边最久的人，就是我啊。”他突然停止笑了，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黑暗中，表情有些悲戚。
西珀莉低下头，轻轻地问，“你为什么要屠杀贺家却独留贺霖和那个家奴？”
“这好像是个废话。”少年嗤笑，“原因是什么……你们不是都挺清楚的吗？”
“那为什么是贺家？”
“这又是句废话。”少年轻蔑地笑了，“说到芃囿霍徕，不就是兰陵贺家吗？贺家在当地极具威望，这难道不是最合适的选择吗？只可惜，那个贺家的独子，他冷静得远远超出我的意料，还以为只是个小鬼呢。”
“人是复杂的种族，你想得太简单了。”西珀莉低垂眼眸，“不是所有人都和你想的一样的。”
“是啊，人心太复杂了……”少年阴沉着眸子，发出幽远的叹息，“实在无法轻易看透……就像你一样。”少年危险地眯起眼睛看向西珀莉。
“你是我遇到过的人类中，我最看不透的一个。”
“说实话……”少年勾起嘴角轻嗤了一声。
“我连你到底是不是人都不知道。”
“你到底，是谁呢？”
西珀莉看着少年，说，“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噗。真是生硬的话题转移。不过我却很吃你这一套呢。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再陪你玩玩好了。”少年以拳掩嘴笑出了声，“本来是想拐走你，把你据为己有，让那家伙大发脾气找上门来之类的……不过你这家伙聪明得过分了，我又不能强行掳走你，这家伙狠到设下的魔法结界连自己都伤害，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就当和你聊聊天话些家常，让那家伙在路上干着急吃狂醋好了。啊，那家伙已经快到了呢，速度真快啊，明明我等他走了好一会儿才来的，果然只要是和你相关的事，他就会在意得不得了呢，真是个没出息的家伙。”
西珀莉又指了指对面，“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哇又来了又来了！刻薄过分的臭丫头！那么晚安啦。”少年失笑，伸手去揉西珀莉的头，却被西珀莉下意识偏头躲掉了。
谁知，少年脸色却是剧变。
他猛地上前一把抓住西珀莉的手腕，粗暴地把她按在墙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少年脸色阴沉，吐出来的话，语气冷得像是让人坠入了冰窟：“你躲什么？明明是一样的脸，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
“你是你，璐璐是璐璐。你们是除了脸以外，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而且，璐璐也绝不会这么对我。”西珀莉扭转手腕一点点用力想要挣脱，少年却抓得更紧了。
西珀莉看见地面已经浮现出了炽金色的魔法阵。
“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好。”少年完全不理会背后升腾而起的法阵，瞳心一点点沁出红色，他勾唇冷笑，“等我杀了他，完全成为了【夜归鹿】，我看你到时候看见我这张脸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西珀莉仰头看着少年的瞳仁完全被玫红色吞没，妖冶又邪恶。
“哼……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面瘫。”少年歪着头看着少女面无表情，毫无波动的模样，不屑地咂嘴，“我要走了。现在还不是和他见面的时候，至于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少年低头凑到西珀莉耳边，低低地冷笑。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