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你我这辈子都是至死方休的仇人
两人距离拉开，夏七月一颗心总算平复下来。
这也是她这几天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她的身体变差了，她不是没有感觉的……只是，她一直在逃避。
每次睡着后，有时候她悠悠醒来，身体僵硬，浑身冰冷，静谧的夜里针落可闻，她却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见。
甚至于，有时候连心跳都摸不到。
因为这时候，正好是心脏骤停了。
她不敢再睡过去，困倦至极也不敢合眼，她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就醒不来。
窗外夜色深重，空气里漂浮着渺渺的白雾。
明明有月光，黑夜却还是凶猛得像头野兽，张着巨口汹涌地朝着她涌过来，要将她吞没。
她揪着心口，在一片压抑惊恐中，慢慢等心跳恢复。
一，二，三……
心里默默数着时间。
有时候只需要二十秒，有时候却需要一分钟。
最长的一次，发生在前天晚上，足足一分半钟。
那一次，她真的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浑身冰冷，身体僵直，呼吸微弱，没有心跳。
除了还能睁眼，还有意识，跟一具死尸似乎没有多大的差别。
直到此刻坐在太阳底下，她依然能感受到那一刻冰冷的绝望。
她其实也怕死，更怕带着这个孩子一起死。
一想到这里，酸涩和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她赶紧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情绪，微微颤抖着手慢慢翻动着面前的饭菜。
又慢慢舀了几口送进嘴里。
味同嚼蜡，没有一丁点味道。
顾休言以为她是在卧床太久，还不习惯，也就这么看着她，像是要监督她把饭吃下去。
倒也没催。
于是，夏七月只能慢悠悠地又塞了几口。
终于，在她觉得自己要吐出来之前，顾休言开口了。
“习惯点了吗？”
“……”
“习惯了我们就来谈谈。”
反倒是夏七月有点不耐烦了，她真的很难受，想吐，想睡，却不想在他面前。
“谈什么？”
“谈谈你的身体状况。”
“啪嗒”一声，夏七月手上一颤，筷子掉到了地上。
顾休言弯腰要去帮她捡。
“我自己来。”
她还没死，还能动。
顾休言动作顿住，站起身，就这么看着她。
她动作很慢，肚子又大，弯腰下去时要费很大的力气。
只见她整个身子弯成弓形，很圆，背脊上却是因为瘦到极致而突出的脊椎骨，很尖锐。
矛盾又滑稽的一幕，顾休言却看得眼睛有些酸。
但他没有坚持去帮她捡，只是耐心地等着她自己捡起来。
捡完一只还有另一只，而她已经满头大汗。
两根散落在地的筷子，她捡起来足足花了将近一分钟。
捡起来却不能用了。
也好，再吃下去她真的控制不住要吐了。
刚好不吃了。
顾休言转身往屋里走。
在外面的人，包括佣人，管家还有赵馨然，其实一直都在注意这边。
顾休言这一走，所有人都看过来，提着嗓子眼不知道他是生气了，还是要做什么。
在一众目光中，没想到顾休言直直走向了厨房。
拿了一副新的筷子折返回来，放到了夏七月面前。
“你继续吃，吃完再说。”
好不容易她看起来有点胃口了，他也等了这么久了，不差她吃饭这会儿。
夏七月却没动，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不用了。”她扯起嘴角笑，有些僵硬，“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难道告诉她，她快死了之前，还要让她吃顿饱饭吗？
她不需要。
顾休言静静看着她，居然又开始不忍心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你身体状况不稳定。”
“还有呢……”他这么郑重，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还有……”顾休言站起身，不再看她，转头继续看向远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已经藏进了云层里。
刚才还觉得暖意融融，此刻竟是有些冷。
不忍心，话也还是要说的。
不再看她，他才终于能说出口。
“你现在情况很不好，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这次，夏七月没有再激动了。
她垂着头，看着面前早已冷去的饭菜，掀起嘴角轻轻笑了。
果然啊。
是她的死期将至了。
他是来对她宣布的。
“所以呢？”她笑着问，声音虚弱而冷漠。
顾休言看着她的头顶，都还没有看到她的脸，她的表情，他的心就已经开始揪着疼了。
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心软。
放在西裤里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成了拳头，还是不去看她，慢慢开口。
“所以……你需要先把孩子拿出来。”
“砰”地一声响。
这次，不止是筷子，连同夏七月身前的那碗汤，都一并摔在了地上，碎成一片狼藉和残渣碎片。
却不是她不小心，而是她伸手拂落。
她的身子在轻轻颤抖。
“我累了，想去休息了。”
她想当做没有听见，起身就要走。
男人又怎会让她得逞。
再次将她按回了椅子上。
“夏七月，逃避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
“所以呢！”夏七月猛地抬头，眼睛发红，死死瞪着他，“不能解决问题，你就要解决我，解决这个孩子，是吗？”
她还是如此强硬，在顾休言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他尽力压着自己的火气。
“我说了，不会对这个野种……”
“野种”两个字一出口的瞬间，夏七月的眼睛又红了两分。
顾休言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只能改口。
“我是说，我说过，不会对这个孩子怎样。”
到底还要他说几遍？
他的目的，只是希望她能活着。
只要她或者，让他接受这个她和别人的孩子，他都可以考虑。
他已经退让到如此地步，可夏七月却还在冷笑。
要是这副说辞。
是她上次没说清楚吗？否则他怎么还敢再提。
既然如此——
“看来你记性很不好，我记得我已经回答过你了。
不过既然你忘了，那我就再说一遍，要我把孩子拿出来，除非……我死。”
说着，又要起身走。
顾休言第三次将她拉回来，蹲下身去，紧紧盯着面前倔强到执拗的女人。
他眼睛也红了。
“夏七月，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不需要！”女人却根本不领情，“要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到今天，还有我的孩子也不会跟着我受苦！顾休言，我恨你，我恨你到死，你我这辈子都是至死方休的仇人，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