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若是没有吃喝野炊，这地上的鱼骨如何解释……瞧瞧，这可还挺新鲜的呢。”
说着，吴掌事缓缓低头，捡起那鱼骨来，眯起眼睛盯着鱼骨，实则余光瞟向不远处的谢子叙。
周遭人皆是背后冷汗暗起。
李易成则暗中悔恨自己为何疏忽，竟未将啃完的鱼骨处理干净。
谢子叙倒是寻常一拱手，浅浅淡淡道：
“学生不知。”
吴掌事脸色又黑了几分。
谢子叙却依然是一副平静模样：
“掌事威严，曾教导我们，不可在校内野炊，以免着了火，伤及师生，我等谨记在心。”
吴掌事笑：“谢公子与各位，可真是好学生啊。”
说着，他的手指摩擦着这鱼骨，冷笑道：“啃的倒是干净。”
李易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不幸中之万幸，虽然自己没处理好鱼骨，但是——
好在自己吃东西向来啃的极为干净，啃完还会咗一咗，故而没有留下酱料等证据。
谢公子才名远扬，如今，不如帮我想想看，这鱼骨，还能从哪儿来。”
谢子叙沉默一二，随后又拱手，却依然是浅浅淡淡：
“学生不知。”
吴掌事脸色僵得愈发难看。
事到如此谢子叙显然是在同他硬耗，而镇北王府势力如此，他又半点不敢同谢子叙明面为难。
但是吴掌事并不打算就让这件事这么过去，他沉了口气，又要发问。
此时，却听一侧，清亮的声音响起：
“掌事，学院风景秀美，飞禽走兽众多，能捕鱼而食的……”
唐九话未讲完，却只听不远处，传来几声‘喵’的猫叫声，紧接着，又是一阵子低吼声。
巧了呢。
唐九眸光一闪，适时地停了嘴。
吴掌事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这事情真是巧的诡异。
可这猫叫都摆在这里了，学子们都是一副‘正是如此’的模样，而他的随从们则都是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吴掌事无法继续深究。
“既是如此，是我多想了。”吴掌事丢下那鱼骨去。
“但是，宵禁时分聚众攀谈聊天，也有违校规，你们可知道。”
谢子叙拱手：“学生知道。”
吴掌事一拂广袖：“此事不至于记什么重大违纪，但是，既是聚众有违校规，便要张榜批评，罚跪堂子，抄写校规。”
-
于是，除去左承骏要先去洗衣服外，其余几人，皆被引到学院正中的堂子里，一人给了一个薄薄的小垫子、纸和笔墨。
这一晚是注定不能安眠。
随从带着一行人径直走入祠堂之中。
唐九却于门口稍作停步。
她略略侧目望向不远处树叶繁茂的枝丫，眸光清明。
——谢了。
——毒鹦鹉。
半晌，众人已在堂子的圣人像前齐齐跪好，恰逢明日一早没课，他们便被罚在这堂子里跪到明日正午，正午时，须得提交十遍校规。而在此期间，无论是休息还是抄写，都需端正、安静。
——自然，有一人除外，便是在堂子门外哼哧哼哧搓衣服的左承骏，他的安排与其余人不同，今晚他须得把衣橱内的衣服差不多都洗上一遍，晾好，明日正午掌事亲自查验，明天晚饭后，左承骏便要独自在堂子里罚跪，直到后日正午。
唐九端正地跪于薄垫之上，低头抄写着校规，几页过去，大抵有些乏了，她便将纸笔搁在一侧，自己则索性在垫子上一蜷，将外袍简单裹了裹，闭上眼便要入睡。
谢子叙便在她一侧，他瞧着那边早已疲乏的许幽，折腾了一会儿也未找到个能入睡的姿势，又瞧见周柏齐，已经大胆地决定平躺在地上睡，可每每一翻身，就会被坚硬的地面硌醒。
倒是这楚婴，在垫子上这么一蜷，便安安稳稳闭上眼，虽说或许有他身量小的因素在，可瞧着未免比旁人舒适太多了。
“阿婴当真是超然物外……”
谢子叙的话里隐约带着调笑之意。
“这一群人里，数你睡的舒服。”
唐九张开一只眼睛，瞧了瞧他，只道：
“我好不容易准备入睡，你何必出声将我喊醒。”
谢子叙声音又低了几分：“今日事今日毕，我有事想问阿婴。”
“何事？”
唐九懒洋洋，依旧只睁着一只眼。
谢子叙道：“你今日如何得知有人接近？”
唐九将两只眼睛都张开来，开口正要回答，却忽的停住，话锋一转：
“说起这个，真是彼此彼此——我还想问你，你是如何判断，不能追，也不能逃跑的？”
谢子叙提起话头来她才想起，今日，以掌事带人前来的速度，若她真的去追了那个人，或者他们一众人没有选择清场而是选择逃跑，只怕都会被掌事抓了个正着。
如今大事化小，逃过一劫，也当真多亏谢子叙那寥寥几句话。
谢子叙挑眉：“用问题回答问题，怕是不合礼节吧。”
唐九哼了一声：“谢公子，扰人清梦，只怕更不合礼节，你先有损礼节，便你先回答。”
谢子叙见讲不过他，倒也只好笑着叹口气：“罢了，那我便先说。
位置这般偏远，必然不是偶然路过。
既有第一次，再有第二次，那第二次，定然是有备而来。”
唐九闻言眉头一皱，又要问什么，却被他拦住：
“该你了，先回答问题。”
唐九虽然困倦，但是脑子倒也不糊涂，她思量一二，本想着如何能蒙骗谢子叙，可谢子叙这厮实力莫测，她也不敢兵行险着，索性如实相告，只是话语说的随意懒散：“月色作美罢了。
草叶都有两面，一面粗糙，一面光滑。
我们本处于粗糙那一面，草木皆是暗色。
突然有冷光晃了我的眼，我便猜有人。”
寥寥几句讲完，她便又懒洋洋地：“我可以继续问了吗？既然你知道今日再有人来便是凶多吉少，为何还答应这次聚会？”
谢子叙却笑：“我也正想继续问，上次库房外树下，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在的？”
唐九眨了眨眼，随后缓慢地闭上眼。
“风吹草动的，记不得了。
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