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营的天气渐渐进入冬天，刺骨的寒风不断往帐篷里吹，帐外的操。练声也一天比一天响。很长一段时间，傍晚总能听见零星的哨声，单独加练的枪响常让我在半夜清醒。
接下来，就是整夜整夜的失眠。
每当我被外面的声音吵醒，就会习惯性地出去点一根烟，披着月色，回到帐中点着煤油灯，坐在桌子前，一遍遍翻看着遗留下来的资料，这几个月来我确实是太闲了。
老徐铁了心的不让我插手任何事，他甚至限制了夏威尔见我的次数。
有时候起夜，会惊动林笑书，只要他醒了，准会悄悄给我披上大衣，再沏一壶热茶。我不习惯被人这么照顾，偶尔也会对林笑书发火，起因多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他起初会忍气吞声，时间久了，也会怼回来。
怼回来的内容，多半用些我没听过的歪理，再由我嘴里更歪的理强行结束对话。
林笑书很少争得过我，对我说的有些话更像是哄孩子。
我有时候也会恼他这种谦让，外人听起来我倒像那个不讲理的（此处外人特指夏威尔）。不过这么说话对我确实管用，我已经不止一次妥协了他不正当的请求。
比如披着大衣看书，比如半夜不喝凉水。
关于林笑书态度的转变，我将其归结到那次爆炸带来的正面效果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项正面效果是我没想到的。那就是俘虏和士兵们分批写了请命书，请求把我归还给他们。
马卡尔自从接管了我的职位后，便在集中营里大展身手，他在前线没挥洒完的热血，都被重塑扭曲后带回了集中营。
因为他做事毒辣，不讲人情。在集中营获得了“异瞳怪”的称号，其残暴血腥的程度远胜于我。
从帐篷外带来的那只鸟，意外的活了很久。目前已经被夏威尔连哄带骗的拎到他那里了，他还给鸟起了个名字，应该叫黄离。
我和林笑书打赌这只鸟活不过冬天，林笑书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最近他老是笑，这比在监狱那会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或许我应该感激新上任的异瞳怪。
我的身体在这样的环境下逐渐恢复。身上的伤痕不再没来由的发疼，只有在阴雨天气，才会有规律的折磨我。
异瞳怪在这期间来看过我三次，每一次都是满脸不情愿的询问我手下士兵的具体情况，问完他想知道的内容后，他会用另一种不情愿和我礼貌道别。满脸憋屈像是受了出奇大辱。
能看出来，他不想来我这。
到底有多紧的事，能让他往我这跑三次？
这么一想，战争好像真的要来了。
“林笑书。”我和起笔，揉了揉眉心。
算算日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该去找老徐求个一官半职。
“这么了？”林笑书声音很轻，他停下擦地板的手，转身看向我。
“我的披风，拿过来。现在要出去。”
“今天天气凉，里面再加一件吧。”他不动声色的收起抹布，拎起件军绿色的外衬，说着就往我身上搭。
动作自然流畅，像极了这里的另一位主人。
“拿走。”我将他的手推开，满脸决绝。
“觉得丑？”林笑书变戏法似的从衣服底下又拎出来一件：“这件灰色的可以吗？”
“你凭什么觉得……”
林笑书很自然的打断了我的话：“藏青色怎么样？”
这颜色夏威尔最喜欢，我看不上：“不怎么样。”
“酒红色？会不会有点突兀啊……不行，墨绿色吧。”林笑书从衣柜里又抽出几件衬衣，抵在我胸前，一件件的试。
“我讨厌绿色。”
“那就…这件黑色。”
我有些嫌弃的躲开他贴在我胸前的衣服，不满道：“黑色才穿过。”
“唔，也对。”林笑书皱皱眉，他看了眼手中的衬衫，突然笑了：“总不能穿米黄色吧？”
这件米黄色是徐长青在前几年送的，颜色过于女性化，我从没穿过。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要出门了，林笑书。”
“那就这件卡其色。”说着，他将衣服套在我身上，顺手理了理我有些炸毛的头发：“长官，请伸手。”
我喜欢他用手力理我的毛发，喜欢他凑近时吞吐的气息。
该死，我听话的伸了手，在心里将毫无原则的自己和爱管闲事的林笑书翻来覆去骂了个遍。
出门前，我在披风兜里，摸出了夏威尔之前给的巧克力。
“随手捡的。”
我笼统的介绍完巧克力的出处后，将它塞进林笑书的手中。
今天确实冷，尤其是见老徐还需要在帐外等，四周就更冷了。
西北风狂吹不止，我下意识拉了拉衣领，卡其色的外衬露出清晰的一角。
“甘……上校？”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吓了我一跳。
“马卡尔中校，真巧。”
马卡尔挠了挠脑袋，冲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也来找徐上校？”
“嗯。”我太不想搭理他，将领口又往上拉了拉，试图将异瞳怪的身影完全挡住。
让我没想到的是马卡尔居然主动凑了过来：“您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我压着嗓子敷衍道：“还行。”
冷风在空中吹起了号角，一层一层，卷起不知道从哪颗树上落下的叶子，漫天起舞。
我等得有些不耐烦，小声问了门口的士兵到底要多久。
士兵看了眼马卡尔，又看了眼我，犹豫着开口道：“按理说，中校得排在您前面……”
“我来的明明比他早。”我黑着脸，小声呵斥道：“不会办事趁早滚。”
“甘上校，冷静，冷静。”士兵满脸为难的解释起来：“现在见徐上校得预约，排号的，我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才没有要号，您看他手里是不是拿着个牌子。”
我顺着士兵的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马卡尔手里攥着一张纸牌。
“所以呢？”我眯着眼，右手在枪杆间来回摩挲。
我等的时间够长了。
“所以……”士兵的眼睛滴溜溜的转，边陪笑边说道：“还劳烦您等上一等。”
“我等个屁！”我掏出手枪抵在他腰间，厉声道：“区区一个中校，在你眼里也能骑到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