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刑策先醒了过来,他借着不太明亮的天光去瞧仍在熟睡着的陆祟云。从他凌乱的额发,到挺直的鼻梁,再到……逐渐变红的耳垂。
刑策“嗤”地笑出来,他凑近了陆祟云鲜红欲滴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还装睡?”
陆祟云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却始终不敢看刑策,直接往下一缩,躲进了被子里面蜷在一角,只露出了个漆黑的发顶。
刑策知道他是害羞,只好憋着笑,胸口不断起伏。刑策在他头顶道:“陆祟云,你准备在被子里躲一天吗?”
陆祟云在被窝里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刑策却恶趣味地用身子撞了撞他,陆祟云浑身一抖,最后终于忍不住从被子里露出头来,正对上刑策满含笑意的眼睛。
“怎么?睡过了现在倒不愿意认账了?”刑策揶揄道。
陆祟云抿着唇不说话,取了眼镜的双眸湿润润的,好像染了雾气。刑策趁他不注意亲了下他的下巴,陆祟云猛地瞪大眼睛,结巴道:“刑,刑兄……”
刑策却堵住他的话:“哎?我们不是已经成了真夫妻?怎么还这样叫我?”
又凑近他,两人鼻尖相对,“之前不是叫我阿策,挺好听的,再叫一声?”
陆祟云原本只在耳边的红渐渐爬上脸颊,如烟霞一般层层堆积。
不能再逗了,再逗好像要害羞到晕过去了,刑策轻笑。他起身下床,陆祟云却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刑策动作。
刑策穿了衣服看他仍在床上一脸茫然,忍不住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脸:“该起床了,刘姨娘那事还未解决。”
陆祟云如梦初醒,脸色转白。刑策手指蹭了蹭他的下巴:“不必担心,你……昨晚该是很累,好好休息。刘姨娘那边我去便可,再不济还有王伯。”
陆祟云点点头,乖巧地躺在床上,眼睛却始终眨也不眨地盯着刑策动作,像是要将人一笔一画描摹进心里。
刑策带了王伯一起去衙门,王伯并未说太多,只是在瞧见少爷罕见的没能早起之后眼神变了变,看刑策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
其实昨日一天,陆祟云将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刘姨太背着陆老爷找了个奸夫,还查出来偷拿陆家账本的事儿,即使未死,陆老爷也是要肃清门楣将人赶出府去的,如今人已经死了,陆老爷卧病在床,以陆祟云那个温和的性子,也狠不下心来做些什么,只把人尸体领回来,将那奸夫送进牢房里便罢了。
刑策今日就是来领回去尸体的,王伯带着几个下人自去衙门里的停尸房了,他在外面无所事事地等着,正瞅见陆阳急匆匆地从里面闷头往外走,刑策便叫住他:“陆阳!干嘛去?”
陆阳一惊,立马走到他身边:“刑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刑策跟他说了过后,他挠着头道:“你看我,在衙门当差居然还没注意出了这件事儿。”他又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悄悄凑到刑策边上,“我这几天晚上一直在盯着陆海一家,昨儿个让我逮到了他和他媳妇儿吵架,大半夜里进了个暗/娼馆子。”
“刑大哥,你说,咱们要不要去查查看?”
刑策蹙眉,打更人那边一直找不到什么有效线索,只有陆海似乎有些动机,现在看来,只能从他那边入手了。
“嗯,今天下午你来陆府找我吧。”刑策道。陆阳连连答应。
那边王伯已经带着人出来了,一袭白布裹了尸体,外面又贴了层厚席,两个下人用板子抬着。生前享尽荣华富贵的刘姨太,死后却只得了这一床破席,不知是老天公是不公,刑策心下有些感叹。
出衙门时,也不知是怎么了,那其中一个抬着尸体的下人脚下一滑,往前踉跄了一下,刘姨太的尸体顺着往前出溜了一截,露出一只惨白的脚掌来,刑策眯着眼睛一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看到刘姨太的脚趾甲是深紫色的。他不自觉向前几步想要看清楚,那仆人已经站直了,王伯将尸体裹严实了,训斥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虽说人已死,那也是我们陆家的姨太太,身子露出来让人家看了去笑话!”
仆人低头哈腰,刑策便罢了想去仔细查看的心。应该是看错了吧,若真是中毒死的,衙门早该查出来了。他摇摇头继续往回走。
刑策回到院中时,陆祟云已经起了,在院子里坐着,白露那只肥猫绕着他的衣角打转。
刑策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去拽白露的尾巴,把它吓得回首就是一爪,刑策装作被抓到的样子吸气,陆祟云勾着唇笑咪咪地看着他演戏。
“祟云。”
“嗯?”陆祟云微微低头看他,眼里有一丝疑惑。
“我被抓伤了,你都不心疼吗?”刑策故意逗他。
陆祟云红了耳尖,由着他装:“……那……你要我怎么做?”
“嗯……以后直接叫我阿策吧。”刑策眨了下眼:“昨晚也叫了很多声,我很喜欢。”
陆祟云面上泛红,显出几丝窘迫来,眼神也四处乱飘瞧着附近有没有什么人。最后,轻轻地道了声:“好。”末了又接道:
“……阿策。”
才叫完就急急喊道:“王伯!该……该上中饭了!”
刑策在一旁轻笑。
刚过午饭,陆阳便来找刑策,下人来通报时,两人正在书房里闲坐。
陆祟云坐在书桌后握着一本书卷,听见那下人的话,手指逐渐缩紧,原本光滑的纸页被捏得变了形。
刑策打发走下人,扭头对他笑:“祟云,陆阳来叫我出去做事,大约要到晚饭后回来了。”
陆祟云望着他,眼神柔软,微微点了点头,刑策便出门去了。
他低了头继续看书,手指掂起书页往后翻了一张,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最后将书随意一放,整个人伏在书案上。
陆祟云身形消瘦,肩胛骨将轻薄的衣衫撑了起来。他揪着自己胸前的衣物,用尽全力按压住想要破胸而出的残忍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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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策跟着陆阳一路走去,没想到才走到巷子口,刑策就觉着有些眼熟。果然,一进去就瞧见了个有些熟悉的妖艳身影,居然真是那日他偶然进入的暗门馆子。
没想到那个女子还记着刑策,还调笑着说她今天身子好,问刑策要不要,给刑策惊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像这种暗门馆子,与那些青楼不同,往往只是一个人做生意,女子自称叫做莲娘,性格倒很是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