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穆寒说完就快速转身，想离开病房。
他一刻也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每一秒钟都是凌迟。
可是司穆寒发现自己根本走不动，他的衣袖被江瞳拽住了。
“穆寒，你不能这样。”
她的力气明明很小，只需要轻轻一拉，司穆寒就可以甩开她。
可是他太痛了，浑身血液都仿佛被冻住一般，连最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他喉咙哽得发痛，只能用恶狠狠的语气，掩盖他的颤抖：“江瞳，你放手。”
江瞳不肯放。
“穆寒，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大学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叫叶绯。”
“我们的感情很好，彼此之间几乎无话不谈。可是毕业后她就出国了，而我则和你结了婚。刚开始我们还会保持电话联络，但是慢慢的，就不再联系了。”
司穆寒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喉咙越加疼痛，像被沉重的石头压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穆寒，人跟人之间的缘分其实很浅的。你我是夫妻，所以哪怕刚结婚那两年感情淡薄如水，仍然可以一直在一起。”
“可是如果真的离了婚，我们之间就再没有任何联系了。等到很多年以后，就会慢慢走散了。”
江瞳的声音很轻，却仿佛有千斤重，一字一字都像带着利刺。
司穆寒紧紧攥住手指，用力到指骨节都泛了白，青筋暴起。
他咬牙，狠着心说：“不管你怎么说，我们这次一定要离婚。”
“我不同意。”江瞳已经泪流满面，“穆寒，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可以跟你一起承担。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必须离。”司穆寒的脊背挺得很直很直，“我司穆寒说出口的话，绝不反悔。”
“你想清楚了。”江瞳声音又沙又哑，像个即将被遗弃的小猫咪，“如果我真的签了字，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都不会再原谅你。”
最后，江瞳重重地加了几个字：“我会永远离开你。”
司穆寒觉得自己就快撑不住了，他一点一点掰开江瞳的手指，大步走开，不敢听背后的哽咽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的。
只觉得周围冷得厉害，就连空气都布满尖锐的冰碴，每呼吸一下，都是生疼生疼的。
金绅已经备好车在楼下等着他，看到他出来，迎了过来：“司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个高大的身影摇晃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
金绅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司穆寒毫无血色的唇角，让他看得心里一酸，连忙上前扶住他：“司少，你是不是不舒服？”
“快回去。”
司穆寒不能待在这里，这里离江瞳太近，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不顾一切地回去，抱着她说，不离婚了。
他不能这么自私！
司穆寒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天，司晏给他打来电话，响了很久，他才接听。
“穆寒，离婚协议我已经收到。我很快就会去医院签字，同意捐献骨髓。”
司穆寒的声音像哑了似的，好一会才说：“谢谢。”
司晏心情不错，哼笑道：“你谢什么？现在江瞳已经不是你的妻子，要谢也应该由她亲自来谢我。”
自从司穆寒离开之后，江瞳就一直躺在病床起不来。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一连几天，饭也吃不下，疲倦得连动一下都觉得困难。
这是癌症并发症越来越严重了。
护士看着她一天天消瘦，都替她觉得难过，每天都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江瞳始终没等到司穆寒回头，她知道，他这次是铁了心不要她了。
江瞳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荒凉。
反正她也活不长了，离婚也好，至少等到她死那一天，穆寒不用这么难过。
“司太太，你快看看，是谁来看你了？”
这天，江瞳睡得迷迷糊糊，听到耳边有人在轻柔地叫她的名字。可是她觉得很困倦，不想睁开眼睛。
之后，她又听到一道熟悉的少年音，带着他特有的清朗和温润。
“小瞳，我回来了。”
江瞳艰难地眼开眼睛，就看到了坐在病床边上的男人。
他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一脸温柔地看着她。
他好像一点都没有变，仍然是那个温和如同春风的少年。可是他又好像哪里都变了，穿着西装的肩膀显得越发宽阔有力，眼神也更加沉稳坚定。
江瞳的眼圈突然就红了，挣扎着坐起来，“云辞，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曲云辞笑着把她扶好，又替她盖好被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江瞳把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试图朝他笑一下：“哪里有瘦？你看看我的肚子，都这么大了。”
曲云辞却笑不出来，轻轻把她抱进怀里。
“小瞳，我好想你。”
一句话，让江瞳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哭着说：“云辞，我也想你了。”
“骨髓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曲云辞道：“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
“嗯。”江瞳静静地任由云辞抱了一会，心情才渐渐恢复了一些。
她离开他的怀抱，笑着说：“云辞，一个多月不见，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被你发现了？”曲云辞口吻轻松，试图让气氛也轻松一些：“小瞳，以前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
江瞳顿时有点惊喜。
这件事恐怕是这些日子以来，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恭喜你啊。”
曲云辞暗暗自嘲了一下，那些并不是太过美好的记忆，不记得也罢。
可是现在江瞳身体太差，他不想让她知道那些阴暗的事情，只是扬着嘴角应道：“为了庆祝我恢复记忆，等你的两个宝宝生下来，都要认我做干爹，好不好？”
江瞳失笑，“好啊，以后你给宝宝买礼物，都要买双份的。”
二人正在叙旧，护士突然匆匆走进来，高兴地说：“司太太，好消息！医院又找到新的骨髓源了。”
江瞳微微愣住，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我可以问一下，捐献者是哪里人吗？”
“抱歉，医院规定不能随意透露捐赠者的姓名。”护士一脸喜色，“不过不管是谁，反正您有救啦。”
护士马上又补充一点：“而且捐赠者还表示，会一直留在这个医院。直到你生完宝宝，做完移植手术，恢复健康为止。”
曲云辞也显得非常高兴，紧紧握住江瞳的手，“听到了吗？你有救了，而且不用再担心骨髓源会无缘无故被毁掉。”
相对于云辞的激动，江瞳心里却毫无波澜。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恐怕等生完宝宝，她已经没有机会做手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