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很安静，锦泱敏感的从其他几位食客的脸上读出了极大的恐惧。
他们垂下头，脸几乎都要埋进碗里，一声不敢吭。
百姓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缘何这个表情？
“吓到了？”
陆寅的声音很突兀，他揽上锦泱的腰，眸中凶光闪烁，锦泱赶忙按下他的手，“先等等。”
那两泼皮自然注意到他们的异常，但二人衣着不菲，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们自然不会上去挑衅，只把矛头对准摊主。
老伯拿了一旁的绸布擦了擦手，点头哈腰的上前，“爷，不是小老不交，是真没赚出来，现在粮食涨了一倍，忙活了大半月实在是不赚钱，小老琢磨着，明日把价钱涨上来一文……”
“我不管你那些！反正今日最后一天，再不交，老子就砸了你这破摊子。”
锦泱看向陆寅，陆寅知她想问什么，便淡淡道，“太多，你管不过来。”
士农工商，商家地位本就低下，尤其近两年朝廷缺钱，苛捐杂税花样简直是数不胜数。
锦泱却不打算不管，她敲了敲桌面，端出一副颇有威势的模样，“你们是哪个衙门的，收税怎么像土匪一样？”
陆寅唇角忍不住往上勾。
真是……犯蠢都很可爱。
不过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好说，咱们是东厂的，一个月两钱银子的孝敬钱，这钱可是孝敬咱们九千岁的！”
锦泱：“……”
她看了看陆寅，又看看那两个嚣张至极的男子，嘴角抽搐两下，“别了吧，这钱……咱们以后别收了。”
陆寅气笑了，不知道是该喜欢咱们这个词，还是该先弄死这两个败兴奋毛贼。
他转头，阴恻恻的眼神简直要将那两人戳出无数窟窿来，“东厂啊，那可真不错，好啊！”
那两个地痞被陆寅眼神吓的够呛，以为撞上了什么大人物，正想拔腿逃跑，就听那大人物竟夸赞出声。
二人瞬间来了精神，以为东厂名头唬住了对方，“那是自然，就冲东厂保护这个名头，别说两钱，就是二两、二十两，他也得交！这一片，有九千岁他老人家罩着，连官差都不敢赊账，老头你说是不是？！”
老伯在一旁点头哈腰，“是是，两位大人说的是，有东厂罩着，小老这杂税交的都比旁人少，小老一定一定尽快把钱凑出来，烦请二位大人宽宥几日，容小老再攒一攒，之前欠的小老不也都补上了，我这摊子开了十多年，也不能跑，您大可放心。”
锦泱突然出声，“老伯，之前也交？交了多久了？按理说，东厂也没资格收这钱呀？”
边说她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陆寅身上，难得抓他一次丑，锦泱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这位姐姐，快别问了，东厂谁敢惹啊，他们都在这附近收了大半年了。”一个坐在锦泱背后的女子低声递话，头都快垂到桌面底下了，“姐姐，你也快把头低下，他们嘴不好，经常口花花调戏女子。”
锦泱可是开了眼。
见惯了裴安几个，总觉得东厂的规矩制度严苛到极点，不成想这疑似编外人员胆子竟然这般大……
她横了陆寅一眼，揶揄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可真是……随根了。”
“泱儿又调皮。”陆寅失笑，女子记仇，如今他方知晓厉害，刚才不过是随口打趣，也要被她拿出来呛他。
淡漠的声音从他口中传来，“玄鹰，还等什么，送他们两个去东厂。”
陆寅只是吩咐一声，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俊俏少年，眨眼间就跪在陆寅身前，也不多话。
玄鹰人如其名，一身轻功俊秀极了，来去带风，着实像一只雄鹰。
偏他人又俊俏，一脸无害，跟那两个地痞站在一起反差简直太过强烈。
其实，藏于暗处的玄鹰早就不爽了，这两个泼皮竟钻了漏子，扯着东厂的名头在外作威作福，偏偏官差还真不敢管，时间居然长达半年之久！
可恨！
那两个泼皮一听要送他们去东厂，登时吓了个屁凉，两人跪在地上一阵磕头，“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啊……不能去！咱们不能去东厂！”
陆寅懒得吭声，摆手就要让玄鹰把人带走，锦泱却不想东厂背这名声，忙问，“为什么不能去？你们不是东厂的吗？”
“那个……没到时间……不是，钱还没收齐呢……这样过去，九千岁该生气了……”
一摊二钱，收遍整个东城也不知能不能收上来十两，九千岁会为了这点钱生气？怎么就没人怀疑呢？
锦泱笑着揭破，“打着东厂的名头在外招摇撞骗，就不怕九千岁知道生气？”
“谁、谁骗人了、就是、就是九千岁让收的！”
锦泱：“哪怕你提个百户呢，九千岁能看的上你这几两银子？可别糟蹋人了，你说是不是，夫君~”
陆寅凉凉的笑了一声，“不是想进东厂么，送去阉了。”
“啥？”两泼皮一听这还了得，一阵挣扎要跑。
玄鹰得了指令一拳便锤在那两人身上，待两人无力反抗后，瘦弱的胳膊一边一个将人拎起，拖在地上渐渐走远。
“吃完了，走吧。”
不是询问，而是命令，陆寅起身，伸出手臂，让她去扶。
他随手丢了一块银子在桌面，老伯哎呦一声忙上前，“贵人这……这找不开，小姑娘……不是，这位夫人下次来再说……”
陆寅冷冷的，“吉祥话说的不错。”
锦泱跟着笑，“他赔给你的，老伯您快收下吧。”
“您这……这……”本来这贵人替他打发那两个泼皮，这钱拿着发慌啊。
锦泱还想说什么，陆寅却将帷帽重新替她戴上，牵着她的手，隐入人群。
她有些不高兴，“不是说好不带？”
“不行。”陆寅面色很平淡，实则心底涌起太多杂念。
想挖了刚才那些人的眼睛。
“好吧……那咱们现在去哪？”
“随你。”
将近日落，二人才重新回宫。
宫内乱糟糟的，自从辰妃事发后，宁妃甚少露面，加上皇上再不入后宫，处处都透着诡异。
家不像家，国不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