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了？
赵景煜改性了？
不气了？
就那小心眼，不能够吧？
听雨继续道，“听说皇上一回宫就让人去请九千岁，九千岁没去，皇上竟然亲自去了东厂，听说连辇都未乘，一路上摔了好几个跟头，连滚带爬的，丢尽了脸面，奴婢觉着……这禁军撤走，是不是跟九千岁有关系呀？”
“连滚带爬？”
锦泱撂下盏，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赵景煜那种将脸面看得极重的人，什么会让他失态成这样？
“很多人都瞧见了，因为走的太急，摔的不轻，连额头都摔破了，就这去了也没碰到九千岁，听人说九千岁在御花园，又巴巴的过去了。”
锦泱头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浑身也来劲了，她招来拂冬，“快，简单梳个妆，咱们去瞧瞧，拿上灯笼，从暗道走！”
锦泱只带了听雨，从后殿复廊的机关处钻了进去。
这处直通御花园，近的很。
不过盏茶时间，便到了假山石滩处。
锦泱藏在嶙峋怪石后，离得有些远，听不太真切，只觉得赵景煜仿佛在哭。
陆寅从容的站着，背脊懒散却不失威严，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犀利的眸光远远的朝假山处睨了一眼。
锦泱下意识的往后藏了藏。
后来又一想，她藏什么，陆寅又不会计较。
好奇心驱使下，锦泱又往前挪了点……
不成想，这嶙峋的石景中，竟然还有一个同她一样偷听的人！
卫萱彤扯出一抹僵笑，还侧过身给锦泱让了一块位置。
她心里发苦，心里赌咒发誓，若是再有下次，她绝对不在这奇石景里晒太阳了！
碰上的都是什么事啊？
进，她不敢出去，皇帝若是知道现在这狼狈样被她看了，她怕是难再见明日的太阳……
退，本打算等到最后再走。
没想到……
竟然撞上了卫锦泱！
狭小的空间内，二人目光交错，锦泱那带着审视的目光让卫萱彤更为尴尬。
空间狭小不足以她行礼，她又往后挪腾让出位置，紧贴墙壁，低声道，“娘娘在这，能听到的。”
锦泱却问，“你是哪宫妃嫔？”
卫萱彤还未侍寝，一直没机会去凤安宫谢恩，锦泱对金陵卫家也没什么好感，也不召见，听说宫人克扣，她也从不理会。
卫萱彤垂下头艰难福身，“婢妾是妙菱轩卫美人。”
锦泱恍然，卫萱彤啊，她那个到现在还没侍寝的表姐。
金陵卫家萌的三品虚职，卫萱彤模样也一般，赵景煜连样子都懒得做，干脆连侍寝都没安排。
不过这卫萱彤不争不抢，每日老老实实过日子，哪怕怠慢到只有残羹剩菜，她也没说过什么。
甚至还在卫萱柔搬去漪兰宫后在妙菱轩请宫人帮忙开了一块小菜地。
锦泱没说什么，转过头将注意力转向前方。
偌大的御花园，只有两人，赵景煜连贴身宫人都遣走了。
他的声音顺着风传来，
“从前是朕不知轻重，求尚父放朕一条生路，往后朕一定安分守己，再不管朝中事……”
“本座不知。”
“尚父！朕是您看着长大的，是您选了朕当皇帝，朕以后都不敢了，不会让尚父选错人的……”
赵景煜扑通一声，竟跪倒在地。
卫萱彤险些惊呼出声，幸好，她提前就捂住了嘴。
陆寅厌烦的瞥眼，“选你是因为你在众皇子中，野心最大，最上进的一个。”
他顿了顿，“需知你那几个兄弟因为废物早就下了地狱，现在，你也要步他们后尘了？”
赵景煜觉得自己幻听了。
这是什么话？
陆寅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赵景煜，眸中寒光闪烁，继而一脚便踩塌了他的肩膀。
赵景煜俯趴在地上，头顶传来含着厌恶的薄凉之音，
“骨头都软了，麻烦。”
赵景煜手指扣紧地面，猛的一下子站起身，真当他愿意跪？
若不是他中了奇毒，他会舍下脸来求陆寅？
“自己好好查查身边人，少盯着本座，若是继续废物下去——”
陆寅凑近他，在赵景煜耳边音低如恶魔，
“可是会死的。”
陆寅又朝锦泱方向睨了一眼，而后踱步从角门方向离开。
留下赵景煜像一朵娇弱小白花般，摇曳在风中。
……
陆寅一走，锦泱也想从暗道走，但碍于卫萱彤，便只能等赵景煜走。
幸好，赵景煜急于回去调查，匆匆离去。
人都散了，二人从石缝中出来，卫萱彤第一件事便是请安问礼。
锦泱逼视着她，“起吧，卫美人怎么想着藏在这处了？”
“园子里风景好，就这边人少，婢妾偶尔会在这里纳凉。”
锦泱抬眼，见她神情坦然，不似说谎，还有点羞愧在其中，
“娘娘放心，下次婢妾不在这里了，您……不用担心。”
看她那种小心翼翼讨好的模样锦泱就有些不耐，她只丢下了一句‘随便你’便从正门离开。
隔天上午，宫人报卫萱彤来凤安宫请安。
她亲自拎了食盒，带着一个同样低眉顺眼的宫女，将近七月的天气，竟还穿着一套半旧的厚春装，捏着食盒的指节微微发白，嘴角弧度僵硬，迈过门槛时还顺了手脚……
无一不说明她紧张的很。
规规矩矩的行了跪礼，卫萱彤将食盒往上呈了呈，听雨接了，拿给锦泱看。
“娘娘这里什么也不缺，这是婢妾的一点心意，您别嫌弃。”
锦泱让人搁置在一边，敷衍的应了两句。
卫萱彤也知道自己这树叶制的凉冻皇后不可能吃，只不过她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只能带些这东西。
看着满殿的宫人，开口相求的话又说不出来了。
她坐了一会，便认命的起身，想要告退。
锦泱重重将茶盏搁置，“想说什么你就说，吞吞吐吐的，莫不是下次还要再来？”
卫萱彤被说中心事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想过自己这个做了皇后的表妹竟是这般直来直去的性子，她忍不住欣喜，直来直去的总好过绕来绕去。
她定了定神，“婢妾知道您不满金陵同宗，但进宫实非婢妾所愿，婢妾会安安分分待在妙菱轩，绝不给您添乱。”
锦泱淡淡的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忽然，殿中传出一阵脚步声，声音渐近，像是鼓点重重砸在她心上。
她自幼对气味敏感，这浓郁到刺鼻的血腥气……
卫萱彤绝望了！
救命！她真的不想再撞破这种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