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人在陆寅眼刀之下扛不住，吊着嗓子又开始哭嚎，宫门前跪倒的人就跟按了开关一样，咿咿呀呀的继续哭唱起来。
陆寅眉眼透着刻骨的薄凉。
闹吧，照比二十年前，这算得了什么？
不够！
远远不够！
他踱步，踏上石磴高台，衣袂一起一落，俄顷站定，用他那一双昭昭的眼望向下方乌压压的人头。
良久，勾起笑，“请命怎能不撞柱？哪有半点诚意。”
陆寅眼皮半饧，声音随风猎猎，“让他们一个时辰撞死一个，不撞就抄家，正好城外灾民多的吃不上饭。”
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货色！
也就被他劝走那老东西，还算清廉，但人老眼昏，经此晚节不保一事，大抵也没什么脸面留在朝堂了。
骂来骂去也没甚新鲜，陆寅失了兴趣，正往回走，踏下高台时余光睨到一人。
那人脚步匆匆，垂着头，步履急，瞧着也不是往人堆里钻，而是要进宫的样子。
卫肃可不正是要进宫？
他听说陆寅掳走辰妃之后，怒火攻心，连日告病的他第一时间换了官袍就往皇宫来。
不料，却正好撞见这陆寅！
陆寅拦在卫肃身前，拱了拱手，“卫大人，这是去哪？”
卫肃哪有好脸给陆寅，阴阳怪气十足，“进宫能去哪？我倒是想去后宫看看我那不孝女，可惜没有九千岁那么大本事，说掳谁就掳谁。”
陆寅淡笑，“本座虽往来宫中，但对后宫之事却不熟，若是往来方便，自然也不用掳走辰妃……”
这说的是人话？
卫肃重重冷哼，提步就往宫门里进，心里暗骂不停，要不怎么说阉宦不行呢，不光下面不行，办事也不行！
什么东西？！
陆寅慢腾腾的也跟了上去，“卫大人想去见皇上？”
卫肃加快脚步甩开距离，“你管我？！”
陆寅站定，含笑道，“本座不过是劝卫大人一句，皇后今日又被禁了足，卫大人现在去怕是也见不到皇后，不过……”
卫肃不自觉的停了，他竖起耳朵，却久久等不到下文，偏他又想见女儿一面……
本来喜欢个太监就够倒霉的，没想到这太监还是个花心的。
他转过身，上下睇了好几眼陆寅，打算一会拐去净身的暗房问问。
问问这陆寅是不是没净干净？
要不要重新再切一刀？
二人机锋不断，卫肃心中有所挂念，败下阵来，只是见陆寅似笑非笑的还跟自己拿腔调，心里更气了。
这臭小子……还等着自己这个长辈问？
他咬了咬唇，横眉竖眼，冷声问道，“不过什么？”
陆寅微抬了下手，做着邀请之势，一副边走边说的模样。
左右已经开了口，卫肃便跟了上去，“陆寅！劝你还是放了辰妃，瞧瞧外面乱成什么样子了。”
“辰妃可放不得。”
卫肃憋闷，小步追至陆寅平齐，压低嗓音，“你这样做，可对得起泱儿？”
陆寅笑而不语，挺直的背脊不曾动摇分毫。
卫肃却不走了，他站在原地，心中煎熬，“若你厌了泱儿，我也无话可说，只是烦请九千岁能跟泱儿直言，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彻底断了她的念想，这些话你就当是一名父亲的肺腑之言，从今往后卫家也不会再同九千岁作对……恳请您莫要让她……坠入深渊……”
“不可能。”陆寅声音朗朗，说出的话却让卫肃遍体生寒，“她这辈子，都只能陪本座……活在深渊，逃啊……可没处逃。”
“你！”卫肃红着眼，“陆寅！天下之大，你莫不是以为你能只手遮天？”
“能不能的，也不是卫大人说了算，即便你是她父亲，也别妄想将人从本座身边带走。”
“你你你！无耻！那辰妃呢？”
“辰妃之事另有说法，与本座无关，卫大人大可放心。”
光凭几句空话，卫肃怎么可能放心？
“卫大人还是别进宫了，若是有什么转告的，本座可代为转达。”
卫肃气鼓鼓，他与这姓陆的天生就八字不合！
喜欢谁不好，要喜欢这么个狗东西！
他面无表情的讽刺，“哦，那你转达一下，记好了啊！就转……泱儿不要难受，天下好男儿多的是，男子可三妻四妾，女子亦可三夫四侍，君既无情，休了便是，千万不要气坏了自己身子……”
卫肃每说一个字，陆寅的脸色就黑一层。
堂堂名扬天下的儒道大家。
说的都是什么狗屁玩意！
他倒不是非要听什么女子三从四德，但三夫四侍这种惊天之言该是一个学儒的说出来的？
陆寅皮笑肉不笑，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本座就不送卫大人出去了，宫中路滑，您可慢些回，仔细磕断了舌头。”
卫肃只当没听见，头也不回，依旧向着该去的方向走，只不过心底又记下一笔。
不光花心，还没礼貌。
一点也不讨喜！
女儿怎么就那么命苦，嫁个男儿是个假太监，喜欢个男儿还是个真太监……
莫不是他家与这晋朝风水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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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看着卫肃离去的背影，有些不放心，“督公，这卫大人不会真告您状吧？您怎么不说实话啊？”
陆寅半笑不笑的垂下眼，“他也得能见到人。”
忽然一东厂厂卫从宫门内而来，跪在陆寅身前，“禀督公，疾风千户抓了个探子，想请您回去处置。”
陆寅心情不好，乜眼道，“这还需问，杀了。”
厂卫再报，“探子身份不一般，相貌也古怪，疾风大人不敢随意处置。”
陆寅被勾起兴致，提步回了东厂。
暗色火光中，一男子被五花大绑，见陆寅进来，便不住的磕头。
待看清那人脸时，陆寅瞳孔一窒。
“去了口巾，看他说什么。”
亲自看守的疾风扯去下堵在口中的破布。
“九千岁饶命！奴无意冒犯，也不是想查探东厂……”
陆寅打断他，“抬起头。”
影奴抬头，露出一张过分熟悉的脸。
“奴知道九千岁有疑问，只要您能饶过辰妃，奴愿意将皇上的秘密和盘托出！只求您放辰妃一马，她……是无辜的……”
陆寅眼微眯，啧，事情好像更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