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垂在身侧的手不自由紧紧攥成了拳头。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颜臻，喉咙忽然干涩的厉害。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离开吗？想离开我身边？就这么讨厌我吗？
他想问她，嘴唇嗫嚅几下，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有问出口。
因为早已经知道了答案，她会毫不犹豫点头说“是”，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是讥讽地看着他。
那样，不是自取其辱，自己往自己心口上扎刀子么？
沉默许久，顾北转移话题，“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颜臻冷笑，拔高了声音，显然不愿意。
顾北看着她，明显怔了下，猛地一股怒火冲上头顶，随即又转化成深深地心伤与疲惫。
“颜臻，你有必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吗？谁怀孕了不要去医院里做检查？你是故意膈应我还是真觉得我……”
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后面的话没说下去。
颜臻撩起眼皮子看他一眼，抿了抿嘴唇，没吭声。
“呵！”顾北自嘲一笑，“你放心，不就想走吗，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的。”
听着他的话，颜臻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有些疼，有些自嘲，又有一股释然的感觉。
他终于把他那虚伪的假面撕下来了，她不用再担心自己哪天不小心沉溺进他虚假的温情里，再相互嘶哑折磨了。
“什么时候？”沉默数秒，她问。
顾北额角青筋跳了跳，好一会儿，他才回答，“过完年吧，等过完这个年再说。”
颜臻顿了顿，尔后点头说：“好。”
下午雪停了，顾北带着颜臻去医院检查，已经怀孕六周，B超彩图上看着像一粒小蚕豆。
顾北拿着那张单子瞪眼看了许久，一个大男人，不知不觉中竟然湿了眼眶。
医生看他这模样，笑着问：“第一次当爸爸吧？第一次当爸爸的都这样。”
顾北看着小蚕豆不错眼，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你老婆看着比你淡定。”医生又笑着道。
顾北眼皮颤了颤，垂下去，没吭声。
颜臻就坐在顾北的身边，她扭头，淡淡看了顾北一眼，更是什么也没有说，
从医院出来，上了车，顾北对身边的颜臻说：“别回去了，回来市区住吧，郊外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颜臻系上安全带，没有哪怕半丝的迟疑，直接拒绝道。
顾北顿了下，又说：“现在下雪了路滑，开车也不安全。”
“开慢点就好了。”
颜臻坚持要回去，顾北只好又开车回去。
路过一个大商场，他硬拉着颜臻下去在二层的母婴专区逛了一大圈，买了好多东西，小衣服，小鞋子，奶粉壶，婴儿车，婴儿床……
顾北一件件挑的认真仔细，比女人还要细心。
颜臻本来很不耐烦，可看见那些可爱的小东西，她的心控制不住地发软。
俩人认真讨论哪件小衣服更可爱，哪个婴儿车更舒适，气氛难得的和谐温馨，就像一对真正的快要为人父母的夫妻。
顾北看着颜臻脸上久违的温柔恬淡的笑容，突然很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在过往他们许多年纠葛的记忆力，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段好时光。
而顾北也在这一刻，又看到了希望。
可惜温存不过是昙花一现，出了母婴专卖店，就像是走出了童话的城堡，一瞬间回归现实，美好被风吹散，不复存在。
颜臻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又被迷惑了，这让她感到愤怒又难堪，于是回击的也越发激烈。
冷漠讥讽甚至是恶言恶语，哪样更扎心，她就选择哪样。
而顾北还抱着他的希望，她其实很心软的，孩子能帮他留住她。
他开始找机会在她面前聊孩子的事情，他给她讲木木小时候的趣事，讲迦宁，每天都买一大堆小婴儿的东西给她看……
顾北不知道，他在讲小孩子时脸上露出的幸幸福笑容在颜臻看来，其实跟她自己脸上的冷漠表情一样的刺眼。
一切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这个孩子，而不是她。
而顾北这么的想要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过就是为了弥补他自己的罪过而已，和她根本没有任何的关系。
许久之后，两人在机场道别，顾北问了颜臻一个问题，他说：“从始至终，你真的就一点点都没有爱过我吗？”
颜臻讥笑着反问他，“那你呢？”
那个时候，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除夕夜，颜臻吃完晚饭，在门外台阶上站了一会儿，就回了房间。
过年，一部分佣人放了假，别墅里显得更加空荡荡的。
寂静又空荡，像是被遗忘掉的地方。
四面八方都在放烟花，烟花绽放的“嘭”“嘭”声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闷闷的，像是蒙了一层东西。
颜臻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神虚虚，没落实处。
这是个热闹的夜晚，衬得她太孤独凄清了，颜臻心里控制不住的忽然生出一股脆弱的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就这样，管它什么爱不爱，自尊不自尊，管它什么仇不仇恨不恨，她只要过自己的日子，她就这样什么都别想，糊里糊涂的沉溺下去好了。
他的怀抱是很暖和的，那一刻，她想要他抱着她，陪着她。
可有些人，总是晚那么一步，所以注定错过，成为遗憾。
顾北是十一点多来的，因为颜臻，他现在跟顾天成的关系很紧张，多亏了林筱意在中间左右调和，才没有闹出老子把儿子打断腿赶出家门的惨案。
顾北留在家里吃完年夜饭，抱着木木放了会儿烟花，就走了。
他喝了酒，让司机开的车，前几日的雪还没有化，在路上冻了冰，司机小心翼翼，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地方。
顾北下了车没有直接进屋，他打开后备箱，见司机帮着一起把里面的烟花搬下来，堆在庭院里。
颜臻半梦半醒，被一串“嘭”“嘭”的熟悉的声音震醒过来，还有熟悉的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
“臻臻！”“臻臻！”——
那声音，不厌其烦，一声声的喊着。
她起身下床，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一大束烟花正好升到空中，“嘭”一声炸开。
整个夜幕都被照亮，五彩斑斓的。
顾北站在这流光溢彩的背景里，仰头笑着朝她挥手大喊，“臻臻，新年快乐！”
颜臻看着天空炸开的绚烂烟火，看着楼下朝自己挥手笑的跟个傻子似的顾北，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哭了，眼泪滚下来，不小心砸到手背上，她才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