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姨娘全然不提自己想做正室的心思，字字句句都是为苏倾柔着想，为苏家着想。
苏振明略微沉吟了片刻，落地媚姨娘言之有理：
“这么多年来，因着凤家的颜面问题，我实在是委屈了你和柔儿川儿许多，柔儿蕙质兰心倒也当得起相府嫡女的身份，只是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待改日母亲大人火气消了我再好好同她商量此事……”
“好，妾身记下了，妾身一切都是为了柔儿和咱们苏家着想。”
媚姨娘大喜过望，又陪着苏振明喝了好几杯，两人脸上丝毫看不出刚刚丧女的悲痛之情。
自苏子然坠崖身亡的消息传开以来，苏玳瑁就一直在浑浑噩噩之中度过，在房间里发呆了半晌还是不敢相信前几天还护着自己的姐姐说没就没了。
苏玳瑁想去佛堂里上一炷香为苏子然祈祷，刚在府上走动了几步就看见苏倾桐行色匆匆，神情诡异地往夏姨娘的院子里去了。
白日里去云中寺上香的时候，苏倾桐分明也在场，苏玳瑁看她的神色仿佛是知道些隐情的，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苏倾桐走进房里的时候，夏姨娘正坐在床头上痛哭。
“娘亲，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大姐姐，你怪我吧。”
苏倾桐跪在夏姨娘的床边，一开口也已经是哭腔。
“好孩子，此事怪不得你，天意难料，只是可怜你大姐姐年纪轻轻就遭遇不测，我该怎么面对小姐的在天之灵啊。”
“娘亲…”苏倾桐还是有些怯懦，“若是我说大姐姐的死不是天意而是人为，你相信吗？”
夏姨娘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桐儿，你告诉娘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倾桐目光躲闪，良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娘亲，今天中午的时候，我偷听到媚姨娘和二姐姐说话，她们母女二人买通了杀手要在后山取了大姐姐的性命，我想办法给大姐姐递了纸条让她不要去，可是挨不住二姐姐一直拉着她…娘亲，大姐姐根本不是意外坠崖，而是被她们母女害死的啊。”
不止夏姨娘，就连门外偷听的苏玳瑁听了这话都气得浑身发抖握紧了拳头。
夏姨娘踉踉跄跄地下床握住了女儿纤弱的肩膀：
“桐儿，兹事体大，你可不能胡言乱语啊，若真是这样的话，娘亲带你去告诉你父亲和你祖母去。”
此时的夏姨娘已经被苏子然的死打击得失去了理智，浑然忘记了苏振明对媚姨娘偏爱至此，又怎会为了苏倾桐的一面之词而去惩罚自己最钟爱的妾室和女儿。
直到看到苏倾桐忽闪着眼睛向后躲的样子，夏姨娘才如梦初醒一般重新跌坐在床上：
“是了，我们母女二人人微言轻的，老爷又如何会相信这些呢，说不好还要觉得是桐儿你多事了，桐儿你先坐下，咱们再想想，再好好打算一番……”
门里的人渐渐冷静了下来，门外的人却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今日被害死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苏玳瑁的至亲，苏玳瑁恨不能立马就手刃了媚姨娘为苏子然报仇。
苏玳瑁想不明白，为何从前像亲生母亲一样待自己好的媚姨娘，为何会在一夕之间变得如此狠毒。
苏玳瑁的脚步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不由自主地就来到了媚姨娘的院子里。
却看到门里烛光摇曳，香薰的青烟袅袅升起，和之前每一个寻常的夜晚一样热闹而温馨，一点悲戚之声也听不到。
酒过三巡，媚姨娘越发地兴奋，热酒熏得脸庞通红，更加千娇百媚，趴在苏振明的膝盖上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一下子就把苏振明心中的火苗点燃了。
苏玳瑁站在院子门口，都能隐隐约约听到一点淫靡之声，足以见得媚姨娘有多么的开心和肆无忌惮。
正在他握着拳头犹豫要不要进去找媚姨娘问个究竟的时候，已经被媚姨娘身边的嬷嬷拦了下来：
“哎呦，小少爷，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老爷和姨娘已经歇下了，您要是请安或者说话的话，都请明儿再来吧。”
苏玳瑁阴沉着一张脸：“大姐姐出了这样的事，爹爹和姨娘还能睡着吗？”
嬷嬷一边陪着笑脸一边把苏玳瑁往外面推：
“可不是嘛，老爷难过至极，媚姨娘陪着喝了不少才终于见了个笑脸，少爷快回去歇着吧，过两日还要给大小姐办丧事呢。”
走出院子，苏玳瑁已经是泪流满面，他回想起当日自己差点在忘忧阁被人打死的时候也是这般光景。
一个是自己的生身父亲，一个是口口声声说把他们当成自己亲生孩子的媚姨娘，却在苏玳瑁和苏子然出事之后不闻不问，只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苏玳瑁没有办法不痛心，也没有办法不痛恨。
他原想着到苏老夫人面前把苏子然坠崖的真相全数告知，走到慈安院门口却又没了勇气。
这两年，苏玳瑁在苏景川的蛊惑和媚姨娘的纵容之下，做了不少丢人的荒唐事，从前还算疼爱他的祖母早已经被伤透了心，对他失望透顶。
苏玳瑁在慈安院门口站了许久，却不敢在此时打扰苏老夫人，又浑浑噩噩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吗，有然儿的下落了吗？”
苏老夫人靠在榻上，心里总还留存些一些念想。
白嬷嬷剪了剪屋里的烛心，让烛火又亮堂了不少：
“回老夫人的话，回来过一趟，只是既没有大小姐的消息，也没有大小姐的尸首。”
“那就继续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老夫人难得地如此执着，从前她对苏子然没什么感情和指望，这几日相处下来却觉得她其实比苏倾柔，苏倾雪之流都要聪慧许多，若是好好栽培，说不定便能光耀门楣。
白嬷嬷匆匆出去了一趟又跑了回来：
“已经吩咐下去了，老夫人的命令，下面的那些人不敢耽搁。”
“嗯，我等着。”苏老夫人睡不着，就一直坐在房中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