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天气极不稳定。
白天还是艳阳高照，到了傍晚，狂风而至。
凤河县气象台发布特大暴雨预警，让村里的居民往高处转移。
学校的大门被暴雨打得框框作响，玻璃上的雨水唰唰往下流，天像被人霍开一个大口子，闷雷一个接着一个，在空中炸开。
住宿的学生都被吵醒了。
有胆小的孩子，抱着被子哭了起来，哭声在电闪雷鸣的暴雨夜，显得细微，又格外凄厉。
李可平日就住在学校。
她披着雨衣，冒着大雨向宿舍跑去。
“李老师——”
楚烟看到她身影被大风吹得打着飘，忙打开窗户，喊道，“快回去，外面太危险了。”
话落。
屋顶的铝合板就被风掀了开，轻飘飘坠了下来，堪堪擦着李可的背，落在地上，她心有余悸得站在风里，朝楚烟摆摆手。
“我没事，快把窗户管好，当心雨进去。”说着，跑进宿舍楼。
大雨顺着窗户飘了进去。
孟舒连忙将窗户关好，紧紧蹙着眉，“才半小时降水量就涨了这么多，小烟，情况不妙啊，我们这还好点，不知道山下的居民，撤离完了吗？”
楚烟拨打县城的电视台热线，打不通。
信号十分不稳定。
蓝桥易和顾非宇也从隔壁过来，两人都神情严肃。
“我们遇到特大暴雨了。”蓝桥易刚刚收到周言发来的急电，说这是凤河县百年一遇的洪涝。
这让大家联想到，凤河县在上个世界的重型洪灾，造成了近万人死亡，大灾后是大疫，灾后重建，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
那是刻骨铭心的教训。
难道，这次......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
李良玉擦着脸上的雨水，手里握着车钥匙，“我得下趟山，凤河村的村书记刚刚来电话，说还有部分村民没有撤离，我得去支援，你们就留在学校，不要乱跑。”
“你开货车？”顾非宇问。
“对，餐厅送菜的车，幸好留在学校。”
“我跟你一起去。”顾非宇拿起包，往里面塞了几瓶水和吃的。
“不行。”
李良玉拒绝，“山下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你们远道而来，怎么能让你们涉险。”
顾非宇将冲锋衣的拉链，一把拉到顶，桀骜得笑着，“李校长，我是一名特种兵，参加过不下十次的灾区救援，我有丰富的经验，我能保护好自己。”
“......”李良玉踌躇着。
蓝桥易也开口了，“算上我。”
顾烟与孟舒也齐声道，“我们也去。”
李良玉愁眉不展，这几位贵客是李市长亲自接见的，但凡有个意外，他能有好果子吃？
但看他们去意已决。
李良玉只好道，“到了山下，一定要听指挥，不能独自行动，洪水是要吃人的，明白了？”
“知道。”
四人都穿戴好，背着包，向外走去。
他们分成两队。
李良玉开着一辆货车，带了两名后勤，车厢里装着紧急物资。
蓝桥易他们开着一辆牧马人，跟在后面。
李可则与其他老师留在学校，保护学生的安全。
汽车的引擎在暴风雨中响起，微弱的车灯划破黑夜，照亮了蜿蜒的山路。
车里的广播，断断续续传来。
“广大市民朋友请注意，原江市强风雨来袭，局部特大暴雨，还没有撤离的群众，请务必拨打紧急救援电话......”
广播一遍遍重复着。
车里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
蓝桥易坐在驾驶座，专注得开着车，顾非宇坐在副驾驶，观察是路况，大雨倾盆而泻，雨刷器在这个时候已经不顶用了。
孟舒紧紧握着楚烟的手，“小烟，你怕吗？”
“有点。”
“我也是。”孟舒大眼睛紧盯着窗外，“我从小就怕向雷闪电，像这样的大雨天，我还没有遇到过，我爸爸肯定担心死了。”
顾非宇就坐在前面，将她的话听在耳里，从脖子上把玉坠扯下，回头，把孟舒拽了过来，把坠子给她戴上。
“别怕了，它会保佑你。”他说。
“......”
孟舒摸着玉坠，她知道这是顾非宇妈妈留下的遗物，他一直戴在身上，这对他来说意义深重，一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
想说些什么。
顾非宇已经转过头了。
楚烟看着孟舒，忍不住为好友叹息，人最难做到的，就是认清自己的心。
蓝桥易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眼尾蕴藏着的淡淡笑意，在这样狂风作乱的天气里，让她格外心安。
“轰隆——”
“砰——”
窗外传来一声巨响。
蓝桥易紧紧踩着刹车，轮胎擦着地面，发出撕裂的声响，车子停了下来。
前面几步远，货车车头朝里歪着，车身对着悬崖，车屁股擦着护栏，旁边就是万丈深渊，要是没东西拦着，后果不堪设想。
一块巨石滚在路面。
李良玉从驾驶座跳了下来，“是山体滑坡。”
蓝桥易他们也从车上下来，帮忙清理滚落的石头。
“得赶快离开。”李良玉说，“这儿的山体土质松软，碰上强降雨，撑不了多长时间。”
“嗯。”
他们有惊无险的从盘旋的山路下来，凤河村的积水已经到了膝盖，暴风扯断了电缆，停电了，村里漆黑一片。
闪电不断划破天际。
像只张牙舞爪的怪兽，要把这座村庄吞噬。
李良玉带着他们来到村长家。
不大的屋子里，挤满了老少村民，桌上点着几根蜡烛，烛光微微摇曳，将每个人脸上的恐惧不安，照的一清二楚。
“这里是三十号人。”
村长手里拿着名单，神色焦急，对李良玉道，“村西头还是三户人家没有撤出来，其中一家还有孕妇，现在联系不上，过去的桥也断了。”
“桥断了？”
李良玉眉头紧蹙，意识到情况比想象的还严峻。
凤河县地势奇特，东边高，西边低，中间架着一座桥，将两侧连接，这桥是通达集团投资建的，投用才不过五年的时间，就断了？
“雨太大了，桥基泡的时间长，不稳定，就给冲坏了。”村长拧着眉，“这桥没了，咱们现在没法过去，县里救援队也过不来。”
“有皮筏子吗？”蓝桥易问。
村长瞅着这几位陌生人，点点头，“有是有，就是这水流太急，没人敢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