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室内温度冰凉舒适,角落的空调风口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输送冷气,缓缓地充盈住偌大的空间。
钱松听见这话明显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哎了声就朝初迟跑过去:“我都给忘了,迟妹,把椅子给我吧。”
初迟晃神一会儿就应好,老老实实把手里提溜的两把椅子都递到他手上,“谢谢。”
钱松憨厚的脸庞上扬起个灿烂的笑,露出一排白净的牙:“没事儿,你去坐着吹吹空调吧。”
“……”
怯怯地望了一眼空调旁边坐着的人,初迟心说我也想啊,倒是给我个稍微自然点儿的方式。
在原地踟蹰好久,她才略略试探地迈出一小步往那边走过去。
手指在身后不自在地扣了两下,初迟低着脑袋,中途忽然顿住。想了半晌,她抬眸环视一圈,就调了个头朝另一边走去,随意挑了把椅子悄无声息地坐下。
她这副能避则避的举动似乎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远,一人一边像是两座守门的门童。
下巴颌上还坠着将滴未滴的晶莹汗珠,晃晃悠悠迟迟不落,被点点的光折出亮色。初迟有所感地伸手抹去,垂着眼睫不说话了。
她在不熟悉的人面前向来如此,安静内敛而沉着不语,所以总是给旁人一种不好相处的错觉。实际上熟起来就会发现,偶尔的时候她性格还是很开朗的。
只是实在不擅长主动与陌生人打交道。
揪着短袖上衣的衣角无聊地把玩打发时间,初迟有一下没一下地想,现在这个局面真是尴尬到爆炸。
钱松安置好椅子后气喘吁吁地就折回来,站在中间有些疑惑地望着一左一右不吭声的两人,“不是,你俩隔这么远坐干啥呢?”
“……”
没人理他。
像是早料到这个结果,钱松无奈耸耸肩,叹着气先走到初迟身边,被小姑娘扬起小脸直勾勾地盯着看。
眼眸澄澈,瞧上去真诚又无辜。
“坐这儿哪儿吹得着风啊,”钱松被她看得有些脸烧,“走,哥带你坐那头儿去。”
“我不认识……”初迟小声嘀咕。
原来如此。
钱松像是恍然大悟,了解过来后就哈哈大笑,“不认识没事,我可以带你认识一下嘛。”
“喏,”他大拇指朝那边的人点了两下,“许从年,咱们高三的大帅哥。”
我知道他叫许从年。
初迟悄悄地答。
最后难抵钱松热情的态度,她还是默默叹了口气,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抿着唇跟在人身后小步小步地走。
离得越近,心里越是没来由的紧张。
“从哥,给你介绍一下。”钱松三两下绕到许从年身后,笑嘻嘻地单臂勾住他脖颈,“这我学妹,初迟。”
两人一高一低地面对着面,许从年闻声缓慢地撩起眼皮。他生的一双透彻桃花眼,眼窝深邃,看人时显得俊朗有神。眸子漆黑星亮,很轻地将目光落在她脸上,又转瞬即逝。
半晌后,许从年薄唇挑起细微的弧度,嗓音混着令人心痒的哑意:“你好。”
初迟大脑转得有些迟缓滞涩,宕机似的。只凭借着本能对他点点头,并不作声。
钱松见氛围不对劲,于是自然而然地开口打圆场:“迟妹,从哥是咱隔壁计算机社的,可牛了我跟你说……”
有光影穿透明亮的玻璃投射进来,在脚边亮起一簇小光圈,覆在干净的地面上。
初迟很认真地想集中注意力听钱松说话,但后来只懵懵懂懂地坐在他拽过来的另一把椅子上,就在许从年的斜前方。
等到他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走得厉害。
而钱松这家伙自认为已经尽完了疏通气氛的职责,仰头灌了几口冰水后,就掏出手机扫了一会儿,乐呵呵地吱声:“迟妹,赵原他们来了,我去接下!”
话音刚落人就没了影儿。
他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哦。
好像是说许从年很厉害,是隔壁计算机社的,拿过很多奖,成绩贼他妈棒。
空气陷入一种长久的寂静,耳边甚至只能听见两米外的空调轰隆轰隆运作的声音。
落针可闻。
钱松一走,她和许从年唯一的共同交流对象也没了,一时间没有人先打破这过分和谐的状态。
初迟呆坐了半刻,才渐渐习惯下来。余光见许从年没看她,在自顾自地玩手机,便也从裤兜口袋里捻出自己的手机解锁。
俞亮又给她回消息了。
亮瞎你的双眼:【好吧】
又翻到他们心理社的小群,才十多分钟没看就是99+,几条最新消息毫不意外地是李之荣他们在斗嘴。
李子:【不说别的了,狗比赵原。】
你原哥:【过分了啊,老子这么兢兢业业来搬桌子还羞辱我。】
周茵如:【你俩真是的,消停点儿吧,别让迟迟看笑话。】
霜:【支持。】
老钱:【欸你们不是到了吗,我怎么没看见人呢?】
李子:【你不是跟迟妹在一块儿吗?】
老钱:【是啊,我跟迟妹说了先来找你们。】
你原哥:【老钱你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能留小仙女一个人呢?】
老钱:【没,我在咱们教室碰见从哥了,迟妹现在和他待一起呢。】
初迟的目光落在这行字上,滑动屏幕的手一顿。指腹还没撤开,下意识地偷偷抬起头瞟了一眼斜对面的人。
一秒之后,偷窥的某人也直接地往这边看过来。
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两人均是一愣。
初迟慌乱地侧开眼,埋下脸有点儿视死如归地阖上眸。
为什么每次偷看他都会被发现啊。
他头顶是装了双眼睛吗?
两个小人正在胸口激烈地打仗,初迟沮丧地揉揉眼角,郁闷得不行。
却是忽然听见一道清晰而动听的嗓音喊她:“初迟?”
她怔然,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应:“啊……在、在呢。”
许从年倦懒地靠着软皮椅,额前的黑发稍长,有点好笑:“你结巴什么?”
“我没,”她摇着头清清嗓子,“刚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胸腔里那颗心脏因为突如其来被询问心虚地加速跳动,初迟沉沉地呼了口气,才平复下来。
本以为话题应当就此结束,那人却又没头没尾地提了句:“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