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万疆要过去抱她，她也还是退后，不准他过去。
努力憋住眼泪，继续诉说着她这么小的年纪，这么天大的委屈，“后来，后来我们终于有了个爱我们的娘亲，丫丫好高兴，每天早上醒来都生怕只是一个梦。后来爹回来住了十来天，丫丫发现爹也是真的爱我们的，丫丫更加更加的高兴，丫丫好庆幸，以前没有责怪爹。可是，可是……”
小丫头泣不成声，眼泪擦都擦不完，把贺万疆看得心都碎了。
“可是即使爹这么的爱我们，即使爹比以前好了无数倍，可丫丫还是感觉爹跟我们有距离，好像爹也是我们的后爹一样，好像爹并不是我们的亲生爹一样，好像爹只是把我们放在娘这里养一样。”
“爹，我们是你的孩子啊，不是娘的孩子，你怎么可以对娘这般不客气，什么都丢给她。她不是女超人，她会生病，她会流血，她会哭。爹，是我们一家子都欠娘的啊，爹能不能更加更加多一点爱娘，更加更加多一点心疼娘，求求爹了。”
小丫头说完朝他深深鞠了一躬，眼泪更加止不住，都吧嗒吧嗒打在地上，仿佛能把地面烫穿。
贺万疆此刻心已经千斤重。
都是他的错，他忽视了太多太多事情。
以为领养孩子只是一纸证明的事，是他想得太过太过简单。
这里面有多大的责任啊。
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去年他递交领养申请的时候，老头劝他的话，“臭小子，领养孩子不是儿戏，你不具备为人父的条件，你领养他们，反而是害了他们。”
那时候他没懂“为人父的条件”这句话的意思，只当是老头像平常一样挖苦他。
“为人父”，贺万疆此刻才稍微明白这三个字的份量。
父爱如山，原来形容的是真的。
他没有担起泰山之责，一点责任都没承担起来，还在这里诸般挑剔他的女人。
他有什么资格挑剔。
贺万疆心情沉重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丫丫！”
这时大宝过来了，严厉地喊了一声四丫。
小丫头立马像做错了事一样，低头缩到角落里哽咽着流眼泪。
贺大宝要朝四丫过去。
被贺万疆拦住。
他缓缓过去，蹲下来，朝四丫伸出双手，郑重诉说他的道歉：“对不起，丫丫，是爹做错了很多事，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丫丫当然是爹亲生的，你们都是爹亲生的，爹在今天以前，都不配做一个父亲，爹想在今天之后，努力学习当一个好父亲，丫丫可以再给爹一次机会吗？”
角落里的贺四丫习惯性地先要去看一眼她大哥的脸色。
可她大哥并没有看着她，而是沉着眉头看着他们爹，眼里的情绪，贺四丫还太小，读不懂。
贺四丫正准备按自己的想法回答的时候，就见她大哥给了她一个严厉的眼神，是要她走的意思，他有话要跟爹说。
到这里，贺四丫已经感觉出来，大哥是向着爹的，大哥是在责怪她说了不该说的话。
贺四丫哪里还忍得住委屈，哭着跑走了。
她不明白，向来恩怨分明的大哥，在对爹的时候，就这般宽容大度。
她也不明白她说的哪句话有错。
一个人躲到前院大树下哭去了。
贺四丫跑走后，贺大宝让三宝去看着。
而后走到他那还蹲在原地的爹面前，鞠躬道歉：“对不起，爹，丫丫还小，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会找机会跟她说明白的。”
“大宝，你后悔吗？选我当你们的爹。”
他爹并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回头，只传出这样低沉的一声，那么宽阔的脊背，突然就有些颓然的感觉。
就像一年前，贺大宝第一次见到这位将来会成为他们爹的陌生军人时一样。
他也是这般蹲坐在一处地方，看着其他军人处理一些孩子们的……
贺大宝就是因为这个背影而选中的他。
因为有着这样背影的人，也必定，感同身受，也必定小时候跟他们一样，是受尽磨难过来的。
所以他勇敢地走上了前，勇敢地开口问了一句，“敬爱的军人同志，可以请您当我们的爹吗？我叫大宝，我有五个可爱的弟弟妹妹，我们不需要您时时刻刻的照顾，我们只要您给我们一个住所，便足够了。”
贺大宝本身就没要求那么多，能接纳他们，给他们一个住处，就是天大的恩情。
毕竟，这世界上，没有谁欠谁的。
何况他们现在拥有的已经超出了太多太多。
早已知足。
贺大宝走上前，在他爹那宽阔的肩背上拍了拍，回答他爹刚才的问题：
“我贺大宝从来不做后悔的事，爹，一年前我选你，便是选的一辈子，不论你如何待我们，只给我们一个住所也好，给我们你那别里别扭的父爱也好，都不会后悔。你可以在我们这里先练习怎么做一个好父亲，等你有了自己亲生孩子的时候，至少娘不用那么辛苦。但是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早些跟娘坦白这件事，娘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度和坚强，都是因为，她太爱你了。”
贺万疆刚才被四丫一通话说得心沉到冰窖，一下又被贺大宝一席话说得提到了火山口。
这就是领养一群厉害娃娃的好处啊，一天天心能被他们天上地下的踢来踢去，踢来踢去，别提多好玩。
贺万疆怀疑是不是被这群娃娃给整了，是还在惩罚他昨晚的事吧。
一个个嘴皮子这般厉害。
但凡贺万疆有他们一半厉害，也不至于表白的话到现在还没说出口。
贺大宝说完就习惯性双手插兜要走了。
被贺万疆抓了回来。
“大宝，既然如此，那么问题来了，爹问你，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既然这大儿子自己说到这上面来了，贺万疆那就顺便问问咯。
那他练习当父亲的时间，可能只有十个月咯，得抓紧时间了。
这聪明大儿子，一听他这么问，就眯起眼眸朝他射来了危险的气息。
贺万疆又不会怕，直视他，扬扬眉。
他就是喜欢看这小子看他很不爽的样子。
“你就是用这种方法救醒娘的？”大宝小子已经不爽到了极点。
“这种方法怎么了，这是我的权利。”贺万疆更加得意。
“娘知不知道？”大宝小子已经拳头捏得咯吱响。
“她早晚会知道的……”
“砰！”
这小子突然纵身跃起，一拳就朝贺万疆面门打了过来，被贺万疆用手挡住。
“我有没有说过不准你欺负她！你怎么可以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欺负她！”这小子又暴怒了。
贺万疆就等他发泄出来，这事他也要解决，不然今晚他还是没机会。
等这小子再攻击过来的时候，贺万疆没有挡，一拳将他打得鼻血喷溅，跟下雨似的。
这下手也太重了。
只是总算停了手。
“大宝，我没有欺负你娘，并不是所有这种事都是欺负，你以前看到的那些流氓，我跟他们的本质区别是，我爱你们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