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拜访的夫子姓李，是个落第秀才，名叫李源。
李源早年过了县、府、院三试，取得秀才功名。只是再往后考时，一直未能通过。
他深觉自己学问不够，便开了家私塾一边教学一边读书。
“他是西山村人，有了秀才功名后，族人凑钱给他在镇上安了家，教导同族孩童念书。”
下了牛车，顾清明撑着伞。路上有小水洼，两人走得很慢，正好讲讲夫子的事。
“你咋知道这么详细？”
云竹好奇，他的语气很是熟稔，还有点怅惘。
顾清明摸摸鼻子，苦笑，“我曾与他为同窗，同在刘先生那读书……”
刘先生最看好他们俩。
结果一个是秀才，一个还是白身。
太惨了，云竹慈爱的看向他，这倒霉孩子被身体拖累了太多。
顾清明：……这眼神好怪。
李源家的位置有些偏远，在巷子最里面，两人走了好一会才到。
顾清明上前敲门，开门的是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你们是……”
“在下顾清明，我们来拜访李先生，这位是我娘子，郑云竹。”
“原来如此。”妇人笑笑，让开位置叫他们进来。
今天正值休沐，学生们都回家去了，李源正得空。
李源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穿着一身长袍，身形有些消瘦。
他见是顾清明，先惊后喜，“清明好久不见了！”
妇人疑惑，“夫君，你们认识？”
李源给两边介绍，“这是我以前的同窗顾清明，清明啊，这是我夫人，你叫声嫂子吧。”
说完看向云竹，“这是弟妹？你小子好福气啊。”
看着是个极为疏朗之人。
顾清明笑笑，“这回我来是要拜师的，你倒好，直接叫我喊嫂子了。”
“哎，拜什么师？咱们俩之间不兴这般。走，咱们进去说……”
李源一把抓住顾清明胳膊，将他往屋里带。
李夫人冲云竹不好意思的笑笑，“夫君他这人有点急性子，别见怪。”
云竹将带来的东西给她，“哪里就见怪了，必是感情极好才会这般。”
李夫人接过东西，脸上的笑更真切几分，“外头冷，快进屋里说话。”
李家不大，李夫人没带云竹进内室，就在堂屋里坐着。
她倒了热茶，“喝点茶暖暖身子。”
然后就抱着孩子在腿上颠着轻哄，小孩长得虎头虎脑的，也乖巧。
云竹看着喜欢，伸手逗逗他，小孩咧嘴冲她笑。
“真是乖孩子，多大了？”
李夫人轻声道：“年底就满一岁了。”
“长得真好，叫什么名儿？”云竹赞一句。
李夫人爱听这话，比夸她还高兴，“大名李泰，小名虎头。”
男人们在谈正事，她回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
云竹跟着安静，听李源和顾清明说科举的事。
“……回头你将我这里的《五经》抄了去，若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前边两场你参加过我就不说了，后头的等你背完书，我与你说如何做文章……”
顾清明将这段时间整理的问题本拿出来，两人一问一答，说了许久。
李源哈哈大笑，“原本以为你许久没参加科考，难免有些退步，没想到基础还是这般扎实，这回必能得偿所愿。”
“那就借李兄吉言了。”顾清明起身冲他行了一礼。
实话说两人联系不多，也就同在刘先生那读书的情分。
他们之间身份悬殊，顾清明是做好弯腰请教的准备的。
没想到李源却极重视那段短短的同窗之谊，顾清明心里有些感动。
李源避让开，将他扶起来，“你早点考取秀才，咱们一起考举人。先生曾说你有灵气，到时候还得请你多指教我呢。”
这话说的，顾清明失笑，“李兄如此高看我，看来这回必须得中啊。”
这一聊就聊到了中午，李夫人起身去做饭，云竹赶紧追上去，“我帮你。”
午饭是在李源家吃的，简单的四个菜，两荤两素，相当不错。
下午他们还要探讨学问。
李夫人挨不住了，请云竹进内室休息，“他们说他们的，咱们说咱们的。”
因为有个孩子在中间，很好找话题，加上李夫人性子不错，两人很快成了朋友。
临到要走时，李夫人还有些不舍，“下回再来啊，我平常在家挺无聊的。”
云竹笑道：“一定一定。”
李夫人是老童生的女儿，童生疼她，教她识字也略念过几本书，见识非乡下女子可比。
与她说话挺舒服的，云竹很喜欢。
李家关上门，李夫人冲李源笑，“难得见夫君如此推崇一个人。”
李源摇头晃脑，“夫人你且看好了，清明绝非池中之物，提前交好大有裨益啊。”
“又是你掐指算出来的？”李夫人斜他一眼。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奇怪的小爱好，比如喜欢算命。
不过他只在家中算着玩，轻易不跟旁人说，倒是无伤大雅。
“这一卦一定准，夫人你往后待清明娘子客气些。”
李夫人“哼”一声，“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她那性子我喜欢。”
至于顾清明能不能一飞冲天什么的，她夫君的卦，随便听听就好了，不必在意。
从李源家告辞出来，天气还早。
云竹和顾清明一合计，在镇上买了些东西去孟绣娘家拜访。
白露见到他们相当惊喜，“大嫂才来过，二哥二嫂你们怎么来了？”
“你哥找人做学问，顺路来瞧瞧你。大嫂说你胖了，还真是。”云竹围着白露转一圈。
胖了好，以前瘦巴巴的不好看。
孟绣娘笑道：“亲眼见到放心了吧，我老婆子可没亏待这个徒弟。”
白露冲孟绣娘撒娇，“师傅……”
显然两人相处的极好。
云竹和顾清明放了心，很快告辞离开，扭头进了布庄买布料。
好贵……
云竹捂着干瘪的荷包，变成流泪猫猫头。
由此可见，上回大嫂拿料子的时候有多阔绰。
“叫你少买点，我的衣裳今年不用做了。”顾清明摸摸她的脑袋，觉得娘子好可爱。
云竹倔强，“不行，马上要过年了，新年都要穿衣裳。”
这是她在这过的第一个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