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婳不免轻轻叹息。
沈无双此举，无异于蝴蝶破茧，痛苦挣扎却坚定向往。
而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有机会挥动飞翔的翅膀。
“想哭就大声哭吧。”
云青婳手腕一翻取出纸巾拆了一张给她，“放心，不会有人听见的。”
沈无双有些失神地接过纸巾，渐渐抽泣起来。
习惯终究是可怕的。
哪怕她此刻内心真的很想什么都不管不顾放声大哭一场，可她却依旧不由自主哭的内敛而克制，唯美的就好像神女落泪——
一如当初在母亲的葬礼上。
“那年，我六岁。”
沈无双缓缓蹲下来抱住自己，哽咽着说道，“我妈的葬礼上，他要我一边哭得悲痛欲绝且好看，一边还要给每位前来吊唁的宾客鞠躬致意，说一句感激而得体的话，所有人看我的目光都是赞叹里带着心疼和怜惜，他很满意。”
云青婳直接在她身边席地而坐，“从小立人设？”
“是啊……”
沈无双露出无比自嘲地一笑，泪眼晶莹，“这样，才能嫁的好。”
所以，会接受赵宇的告白就相当于是她当时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叛逆。
而云青婳嘴角一抽。
“他根本也不喜欢女儿，他说只有儿子才能继承家业。”
似乎是蹲的有些累了，沈无双最终也坐在了早已枯黄的草地上，但仍是出于习惯将淡米色的长裙边角都整理好，简直每个动作都能拍出得奖的摄影作品。
“可是，我的哥哥们一个接一个都没能达到他的期望标准。”
沈无双用手拨弄着已经枯萎的草，依旧是那样自嘲地笑着流泪，“所以，才又生了我。”
云青婳继续递给她纸巾。
“他只想要儿子，如果查出是女孩就会让我妈打掉，我的哥哥们也是这样来到人间。”
沈无双至今记得，从小照顾到自己大的佣人阿姨在母亲死后悄悄告诉自己的那些话——
“小姐，你一定要记得，太太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当初得知是女孩之后先生就要求太太打掉，可是那时才不到五个月的你竟然猛地就在太太肚子里动了一下，就像是突然翻滚的一条大鱼似的，让太太难受的直接昏了过去。”
“太太说，一定是小小的你感受到了自己即将来临的命运，所以在无助的祈求母亲不要放弃自己，所以她无论如何也都要保住你，因为她已经放弃过好几次了，她实在不愿意做那样残忍的事情。”
“为此她暗中联合了医生，说她的身体多次流产本来就已经不适合生育，如果强行再打胎只可能会一尸两命，小姐，你就是这样才得以降生。”
“可是生你的时候太太遭遇大出血，即便捡回命来却也一直不能很好的恢复而缠绵病榻，对于很多时候先生过于严厉的教导和要求，她都是有心无力的，你千万不要认为她不疼爱你，好不好？”
而在得知这些之前，她以为父母是都不喜欢自己的。
“所以，天凉了。”
云青婳看着沈无双笑意渐深，却仿佛传递出无限的勇气和力量，“天鹅也该飞去自己适宜的地方过冬，而不是要在严寒的凛冬咬牙苦撑着。”
昨晚，霍瑾其实还顺便提到了一些沈家的情况。
沈家是几代单传。
到了沈无双这辈，虽然有两个哥哥在前却都是从小不成器，如今整天纸醉金迷花天酒地，交到他们手上的事情也没有一件是不办砸了的，而沈家这几年其实也隐隐略显出了一些颓势。
但可笑的是，沈春照竟然为此严格要求女儿，想让她以后不愁嫁！
这样一来也就能有机会让沈家恢复生机！
“按照他的期望，我应该报考珠宝设计类的专业，这样会显得我更加优秀全能，也是被选择时不容忽视的加分项。”
望着湖面，沈无双‘呵’了一声，“他从来不会顾及任何人的感受。”
而云青婳不禁眉梢一抬，“顾晴空？”
除了榕欧国际的顶奢酒店连锁以及高档餐厅，顾家也是珠宝行业的龙头。
毕竟，顾晴空的外公许家就是专门经营玉石的，他父母的结合肯定也不乏一些利益性质。
而沈春照对女儿大学专业的要求，对标也着实明显了。
“也许吧。”
沈无双忽然视线垂了下来，语气有些莫名，“或者就算是被做出了别的选择，也有机会和顾家合作不是吗？”
而云青婳何其敏锐。
眸光流转之下，她勾唇一笑，“霍瑾？”
沈无双没有说话。
事实上，沈春照之所以会突然就跟她商量这件事情，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就是上次黄教授发飙，她不得已之下给霍瑾打电话，找云青婳。
而她并没有霍瑾的联系方式，是先通过家里问到了季允的联系方式，然后才又打给了霍瑾。
虽然的确是联系上了云青婳，可这件事情却让沈春照认为她对霍家有意向，认为可以运作一下，这才把她喊回了家。
但这件事情，她却对云青婳有些说不出口。
“倒的确是不错的战略性眼光。”
云青婳玩味地点了点头。
以前霍瑾病重，而霍远哲又不是一母同胞，即便是霍瑾不在了也有可能是在政界任职的长子霍珏来继承霍家，不保险。
所以，顾晴空这个顾家独子是不二人选。
虽然人是纨绔了些，但顾家与许家早已密不可分，沈家能与之结合的话，就相当于多了两大助力！
但霍瑾这一好，并且还取消了云家的婚约……
估计不止是沈春照，还有不少人其实也都打起了霍瑾身边的那个位置。
只不过，沈无双的竞争优势相当大罢了。
啧。
可这时沈无双却忽然低低说了一声，“对不起，云青婳。”
“什么？”
“我明知道你和霍三少的关系，可当时也没有告诉你。”
沈无双攥紧了掌心里的纸巾。
她其实很怕。
云青婳和林鹿是她至今才拥有的朋友，她喜欢林鹿的单纯善良，也向往云青婳的恣意不羁。
可是，云青婳知道了家里想去霍家提亲会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