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北城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
微信朋友圈、微博,一打开刷新,全是铺天盖地的雪景。
沈如练靠坐在柔软的软榻里,一手捧着书,一手划着手机。
她回复完顾听音给她发来的雪景照,默了半晌,撇下书和手机,披着羊毛披肩,推开连接后院的旋转门。
一夜过去,雪落了厚厚的一层,原本空落落的草坪,这会被雪层覆盖,远处低矮的山脉,也是白雪皑皑的一片。
沈如练看了一会,心莫名的平静。她回屋换了双雪地靴,一脚踏进雪里。
后院是寂静的,像是与世隔绝的一个空幽净地。大雪苍茫落下,无形更加深了那股寂静感。
很纯碎的一种寂静。
沈如练走了一段路程,回头看,身后是一地的脚印,或深或浅,都是她走过的痕迹。
时间尚早,接下来也没有其它安排,她拢了拢身上的灰色毛呢大衣,将原来的羊毛披肩随意地卷一卷,当作围巾裹住脖子。
她哈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晏西沉拨了两次电话,沈如练一次也没有接。他想了想,将电话拨到家里,周姨很快就接了。
他沉声:“她在家里?”
周姨答:“在,刚才在阅读厅看书。”
他沉吟两秒:“叫她过来接电话。”
周姨很快回来,说:“沈小姐现在在后院看雪。”
摁断电话,秘书程菲送进来两份资料,晏西沉一边签字一边问:“待会什么行程?”
程菲说:“十点半有个远程视频会议,中午韩总就北城度假村项目要和您详谈,地点在幽庭;下午您要出席分公司的季度报告大会。”
晏西沉合上签好字的文件,他抬眸,说:“远程会议由你替我参加,韩总那边你通知赵承豪去谈,至于下午的季度会议让孟明横主持。”
他一一吩咐完毕,拿过挂在架子上的黑色大衣搭在手臂。
程菲送他到电梯,说:“有问题我会等您回来再处理。”
电梯门开,晏西沉神情淡淡地走进去。
晏西沉本是打算径直回别墅,等待红绿灯时,他似乎要确认点什么,倾过身,从副驾驶前的抽屉拿出放在最底下的一个牛皮资料袋。
是当初他让人去调查沈如练后反馈回来的一份纸质资料。
他翻了翻,手指停在‘喜欢雪’三个字上。
后面有车在鸣笛,晏西沉屈起手指在文件袋上漫不经意地敲了两下,片刻后,他转了个方向,朝北城最大的户外露营中心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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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练在后院走了两圈,雪虽然降得很慢,但是待她走完一圈往四处眺望时,离得有些远的位置,陷下去的脚印已然被后来降下的雪覆盖住。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主人公一生所有最快乐的时光都是和雪天有关。主人公认为,下雪的冬天无比的干净,它会帮你掩盖掉所有的肮脏,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懑。
沈如练往回走,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住前进的脚步。
不远处,一道黑沉沉的身影正朝她走来。
是晏西沉。
望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进,她想,她也是极喜欢雪天的。
它会使她安静,使她暂时忘记眼前这个男人将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的事实。
晏西沉走到她面前,她没多大的反应,而是疑惑地问道:“你不用上班?”
他凝视她半晌,走上前,揽住她的肩膀,不答反说:“待会我带你去山上露营。”
两人慢慢地往回走。
沈如练不作声,眉毛微微拧着。
他瞧了一眼,问:“不想去?”
她摇摇头,说:“我约好顾听音去故宫看雪。”
他了然,略思忖几秒,说:“山上的住处多,让她也一起过来。”
无疑他不由分说地更改了她的计划,沈如练静静地看着他。
他带她上了台阶,帮她扫去掉落在身上的雪粒。
她不答,他便不问。
这种沉默不叫沉默,它是一种变相的拉锯。
过去一周,沈如练不再和他针锋相对,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时候撞上她不愿意的事情,她也不会跟之前一样率先反抗,而是保持沉默,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然后沉默一段时间后,她便答应了。
今天想必也是如此。
晏西沉颇有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复。
他第一次这么有耐心地等待一个人无声的妥协。
沈如练坐在屋里,捧着冒着热气的花茶,她问:“一定要今天去山上露营?”
晏西沉手指轻叩着桌面,嗯了一声。
其中的意思再清楚不过。
她点点头,拿起手机开始打字。
他睨了两眼,忽地,伸长手,拿过她的手机。
对话框是一行还没发出去的文字。
【听音,今天临时有事,改天我们再去故宫看雪。】
晏西沉眯了眯眼睛,他瞥她一眼:“什么意思?”
口气比之刚才多了几分低沉。
沈如练有问有答:“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他一下子笑了,很讽刺:“怎么,我见不得人?”
沈如练微皱了下眉,无奈地说:“你要这么想,我无话可说。”
她说话声清清冷冷的,就跟窗外飘落的雪一样,是过分纯粹的疏离。
这时候,她骨子里那股倔强稍显了些。
他扔掉手机,一手扯过她的手。
两人中间有张矮式的黑胡桃木双层茶几,沈如练经常坐在这里泡茶读剧本看书。
经晏西沉这么一拉扯,沈如练的手肘撞在了茶几上,她的身体也因惯性朝茶几撞去。
手肘的关节微微发疼,腹部处被茶几旁侧的抽屉手柄划了下,也微微泛着疼。
她忍着痛,一声不吭。
晏西沉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
“怎么,不装了?”
她还是默不作声。
晏西沉嗤了声:“拿出你之前的那股倔强劲,沈如练。”
她安静地看着他:“晏西沉,要我不要和你作对的是你,现在要我和你作对的还是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他眸光深了深,一双漆黑的眼睛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她。
她垂眸。
他不乐意了,将她下巴往上抬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