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辞哲转身离开的背影，辞岚并没有出声挽留。
这无疑是又给了辞哲一个刺激。
他不敢置信。
卫国上上下下那么多玄门中人，无一是不把他当做贵客相看，还从未受过如此冷遇。
只是现下已经放了狠话离开，绝对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辞岚随意从怀中抽出几枚铜钱，犹如到了无人之境，重新算了一卦。
——今日真正要来的客人，还在后面。
此时的天色已晚，夕阳染红了天边大片的云朵。
落霞余晖，煞是好看。
按照以往的时间，现在应该是她收摊的时候。
可辞岚不急，甚至闭眼浅修。
直至急促的马蹄声来到面前，伴随着一声呵斥。
“你真以为自己会算卦，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是四皇子的声音。
辞岚睁开眼睛，对上四皇子震怒的脸。
四皇子翻身从马上下来，矗立在辞岚的身前，投下大片的阴影。
他逼迫道：“若是你不给出解决的办法，我就真要请你去牢房里走一趟，上上下下的刑具都试一遍。到那个时候……如果你后悔，可就已经晚了！”
辞岚轻蔑的地笑了。
她站起身来，身上的威压不减反增，即使四皇子身高他半尺有余，依旧感到难言的威慑。
“有因必有果，若是因消解，果自然不存在。如果你诚心想要救人，那不妨就将自己先前所做的亏心事原原本本告知天下。”
“人可欺，天不可欺。你既已知强求不得，又何必非要挽尊！今日卦象灵验在那位姑娘身上，又焉知来日不会应验在你身上？”
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即使四皇子自持有真龙之气傍身，也难免不心神动摇。
说是此话……是真的……
他连忙一咬舌尖，定了定心神，不让纷杂的思绪干扰思路。
只是再打量过去，眼中的探究惊疑之色愈发浓重。
他冷笑，眉目之间煞气涌现。
还是不服气，怀着侥幸的心理。
“我不知道有什么因在前，可出了乱子找你总归是不错。你算天算地，唯独算漏了我的身份。你可知你惹到的是什么人？”
看来这是想以权势压人了。
辞岚猜透了他的想法，不仅不动容，还觉得可笑异常。
出身再好又有何用？
天理昭昭，惩恶扬善，抑邪压正。
虽有着真龙之气倚仗，但行为作恶多端，到最后反噬更甚。
“我可是——”四皇子眼色微沉，决定摊出底牌。
而在这时，忽然有一道清冷如雪松的声音。
“四皇子此举，与理不合，于义不利，恐怕会折损自身。”
辞岚挑了挑眉，侧头望去。
臧劭身穿一袭崭新道袍，手中拿着拂尘，不仅不慢朝着这边踱步。
四皇子随身带着的侍从大多认识这位朝堂权贵，立马闪身让出一条道来。
辞岚静静看着他，按下想翻白眼的冲动。
这人绝不是突然出现，应该是一直待在这里。
也不知看她摆摊，到底是看了多久？
太常寺——难不成就真这么闲？
可四皇子却如临大敌，纵使眼中戒备依旧，却也不得不暂时低下头来。
咬牙冷笑了一下，“什么风把太常寺卿吹来了？”
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辞岚也不晓得他的来意，索性闭口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臧劭的视线未曾在她身上有多停留，像寻常人一般看了一眼，便于四皇子直面相对。
他一向倨傲，不屑于客套半句。
放在别人身上，是目无主上，放在他的身上，就显得理所当然。
“这人是我太常寺的人，即使失礼，也该由我处置，不劳四皇子殿下多费心力。”
辞岚自己都不知道，只不过是几日过去，她居然就从嫌犯摇身一变，成了太常寺的一员？
四皇子脸色阴晴未定，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一个臭算命的还可以得罪，但若是这件事情会触犯到臧劭，又另当别论。
谁不知道，当今陛下信赖臧劭已久，上至国家大事，下至日常起居，都要由他占卜决定。
还真是踢到了一块铁板……
即使心底犹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认，从臧劭来的那一刻起，形势已然发生了变化。
过了良久，他才强撑出笑，“太常寺的人，我自然不敢多加过问。只是辞家小姐确实无辜，怎么着都得给一个解决之道吧？”
说罢，两人的视线都落到辞岚的身上。
辞岚神色未变，好整以暇地理理衣襟，口中说出的话比刚才别无二致。
“因果因果，若是不消解因，没人能拿果有什么办法。在下此前已与四皇子说过，不见天日之事，终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与其被动等着，不如自己早点解脱，以偿罪孽。”
“咔嚓”一声——
四皇子硬生生掰断了身侧带着的玉佩。
臧劭却点点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火上浇了一把油，“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看来今日，是绝对要铩羽而归。
四皇子转身离去，背影仓皇。
随身带着的侍从也一哄而散，只留下辞岚与臧劭二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臧劭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拿出一块令牌来。
辞岚接过，看着上面古朴的花纹，触手的实感莫名其妙安心。
若是所料不错，这令牌里应该藏着一道符咒。
“拿着这块令牌，你就是太常寺的算师，日后在外面做事，会更容易些。”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
辞岚想要退回，可是臧劭脚下步法一变，朝后退了几丈有余。
她皱起没透推辞。
“我只不过是想摆摊做个小买卖，不需要搞这么大的阵仗。”
再加上，如果一旦收下，势必也会卷入到无止境的朝堂争斗中。
这并非辞岚的本意。
可是臧劭的神色淡漠，一向冷静的眼中透露出些许的悲悯。
“你以为……你现在还走得掉？”
“这是什么意思？”辞岚敏锐察觉出了话中的深意，立刻追问。
臧劭的视线放在虚空之中，似乎是在透过她观察。
“我曾经暗中看过你的命格，你的命格被人改变过，这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就连我也看不懂这改动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