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某种预警，林芸兰手臂上的寒毛竖立，身子不动声色向后挪动。
半晌，她找回声音，强忍着骇人的目光，稳住声线：“贺昀，你到底过过苦日子没有？”
不等他回答，林芸兰讥笑开口：“说读书就能读书？你知道去学堂需要多少钱吗？更何况还是三个孩子。”
“有钱吗？”
相比较以往的嘲弄，她这次更像是在陈述事实，将没钱的现实摆在他面前。
挣个温饱尚且可以，但要是说其他额外的开销，根本不可能。
她还打算……
总之，眼下送孩子去学堂不现实，不仅是系统的任务，他们更没钱。
贺昀像是被她问住了，沉默下来，身上迫人的气息略微收敛。
林芸兰松口气，得以喘息，喉咙里上下滚动两下。
“想通了就睡觉，明天继续去镇上。”
说完，她翻个身裹紧被子假装熟睡，不再理会贺昀那边任何动静。
不多时，贺昀跟着躺下，很快整个房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月光朝里窥视。
在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时，贺之靖猛地睁眼，左右观望，小手捏紧被角，眼底闪烁着看不真切的神色。
他落寞闭眼，小小的身体蜷缩，强逼着自己入睡。
第二天，林芸兰起个大早，这具身体早就习惯了早起，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劳作，肉眼可见瘦了。
挤在一团的五官逐渐舒展开，能够看出她原来的模样，甩掉那么多肥肉，林芸兰觉得走路都比以往轻松许多。
三小只还没起床，贺昀在院中劈柴，她去厨房做早饭。
几日没回来，家中十分整洁，什么都没少，一尘不染。
厨房里的鸡蛋多了小半盆，看来她不在家，他们也没怎么吃。
林芸兰手脚麻利和面，加入鸡蛋和野菜，早上一锅香喷喷的鸡蛋饼和小米粥最能填饱肚子，还好吃。
鸡蛋饼做起来也方便，没一会儿就做好满满一盘，表皮微焦，靠近就能闻到鸡蛋夹杂香葱的清香，令人食指大动。
早饭吃完，一家人简单收拾后出发，正好被隔壁的胡婶子听到动静。
她愤懑捶了身边熟睡的男人：“就知道睡，听听，又去挣钱去了，咱们一天到晚还要去土里刨食。”
许三汉嘟囔一句，翻个身，把胡婶子的埋怨当耳旁风。
胡婶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到之前在林芸兰身上吃过的亏，心中郁结。
“不行，凭什么她家越过越好。”她嫉恨道，“得想个法子才行。”
而旁边还在装睡的许三汉幽幽劝她：“还是算了吧，老实过咱家日子，又不是没试过，咱们从来没讨的到好处。”
“还不是因为你，否则咱们早就去镇上过日子了……”
胡婶子突然顿住，神秘压低声音：“你说她家这么些日子不见人影，都在镇上，该不会挣到钱要搬到镇上了吧。”
许三汉识趣不接话，免得引火上身，而胡婶子也没想过他能说出一二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而林芸兰这边，安顿好三小只，她看着时间还早，并没去鱼市，反而在镇边的几个棚户转悠。
这里很少有人来，鸡鸭牛羊都会先放在这里，除了自家有专门宰杀的地方，这里也提供宰杀服务。
只需两文钱，一只鸡就能料理得十分干净。
五六个棚户并列排着，其中有三个已经有人，只有最边上的两个还空着。
年久失修，其中一个棚户的屋顶还破了个大洞，别说避雨，连遮阳都不行。
林芸兰和贺昀径自向那顶完好的棚户走去。
她本来想自己来，可贺昀非要寸步不离跟着他，她只好当他是空气，反正他话少，基本不会发表意见。
林芸兰围着棚户转悠一圈，检查四根柱子和屋顶完好情况，好在都很结实，只是有些脏而已，空间相对于其他三个还有些小，所以没人看上。
她对此很满意，还没出口，旁边一位小哥吆喝一声。
“这不是林老板吗？怎么今日来了这里。”
林芸兰从善如流回答：“鱼需要处理，我听别人说这里有棚户可以租下来，就过来看看。”
小哥也是个热心肠，事无巨细把这边的情况说了下，还体贴道：“林老板要是想租，我可以带你去见东家，这两间棚户东家不放在心上，没管过，要是能租出去自然是好的。”
林芸兰闻言心中一喜，听他的语气，这棚户的东家倒是个不差钱，如此的话，她或许还能讲讲价，让他便宜点。
正当她想让小哥帮忙引荐的时候，贺昀默不作声把她拽到一旁沉声问：“你要把钱买下这间破棚子？”
她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无非是怪罪她不想让三小只去学堂的事。
先是望了小哥方向，见他没注意这边，林芸兰随即嗤笑一声。
“不然呢，总不能一直在陈家处理鱼，那味道你也闻到，总不能把人家的后厨糟蹋了。”
她说得有理有据，贺昀根本没有反驳的理由和立场。
他沉默片刻，继续说：“不然把我的那份酬劳拿出来，之后的钱我再……”
“你那点钱够干什么，你真以为才卖了两天的烤鱼就能成了这镇上首富？即便如此，那点钱足够三个孩子一起吗？”
“咱们连买个棚户的钱都要跟人讨价还价，就别做去学堂的春秋大梦了。”
林芸兰说完，觉得说得不够狠，继续补充道：“再说了，他们一辈子都是种地的命，还想飞上枝头？野鸡就是野鸡！”
林芸兰瞥见他紧握的拳头，手背上青筋尽显，懂得见好就收。
“反正孩子还小，就算启蒙还要一年的时间，再看看吧。”
她的话落进贺昀耳里就成了拖延之词，打心底就瞧不起孩子的林芸兰，一年后怎么可能大发慈悲让三个孩子去上学。
“那我去想办法，你不准插手。”
贺昀沉声说完，转身就走，林芸兰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皱眉，要是他真的……那她的任务岂不是就失败了？
“林老板，商量好了吗？东家今日好像正好在家，不然又要等上三天了。”
小哥看他们谈完，适时提醒到，林芸兰回了声，抬脚朝他走去。
这事还不着急，就算入学也要几天的日子，先把棚户的事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