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少祺在一旁收拾着削下来的果皮，表情一言难尽。
他根本就没问“名字是怎么来的”这种弱智问题，玄清澜到底是怎么从“吃苹果吗”，转成现在这种对话的？
这时，叩叩两下敲门声响起。随即，民间组织“封疆”的休息室房门，被人由外面推开。
“清澜，下次的任务——哦，少祺回来了啊。”
来人看清房间内玄少祺的身影，立刻将原本要说的话转了个弯，严肃的表情也变得笑呵呵的：“测试怎么样？真的觉醒了吗？”
舒服地瘫在沙发上的玄清澜如梦初醒，一个打挺直起身来，急急地询问：“是啊，你的那个测试——”
玄少祺双目半眯，直接打断玄清澜的话：“你是在勋哥说完才想起来的吧。”
玄清澜心虚地回避开玄少祺愈发像杨岸程的眼神，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啧。”见状，玄少祺转头朝旁边咋舌一声。
“好的不学！跟杨岸程学这个！”
“好了好了。”勋哥打圆场，来到玄少祺面前：“结果怎么样啊？是向导？”
玄清澜目光炯炯地看向玄少祺，等到他宣布出来的那个答案。
十几岁出头的少年抬眸注视勋哥片刻，而后面朝沙发上的玄清澜，挑衅一般地扬起眉，笑容却带有开朗的意味。
那模样像极了玄清澜。
片刻后，玄少祺对着玄清澜“嗯”了一声。
房间内当即响起玄清澜的哀嚎，引得外面的流浪狗都跟着叫了两声。
在吵闹的背景音下，勋哥拍上玄少祺的手臂：“好啊，太好了。竟然能在十三岁觉醒成为向导，真是天大的好事。”
向导的数量相比哨兵稀少很多，后天觉醒的可能性也大幅降低。十三岁能够觉醒哨向能力，还是一位向导，实在是可以算得上奇迹。
玄清澜嚎完，咬着牙来到玄少祺面前，双手按住他的肩，猛烈摇起来：“怎么没觉醒成哨兵啊！我之前听你说能感受到精神力的时候，还以为你绝对会成为像爸爸一样优秀的哨兵呢！”
玄少祺毫不给面子地一把拍开玄清澜的手：“哨兵有什么好的？而且你比我大十四岁而已，别成天爸爸爸爸的，恶心。”
玄清澜勃然大怒：“逆子！”
玄少祺不为所动。勋哥在一旁双眼笑得几乎变成一条缝，同样无视了玄清澜的怒气，接着问道：“那测出等级了吗？”
“嗯……”玄少祺忽然目光游移，抿住双唇，试图隐藏起嘴角不受控想要翘起的弧度。
半晌，等到玄清澜终于不耐烦要张口骂人的时候，玄少祺才开口，轻声说道：“s级。”
房间内其余两人齐齐探头疑惑：“嗯？”
随即，两人感到浅浅一层却极有存在感的精神力，在这个小小的房间中缓缓荡漾开来。
如同水流一样，少年的精神力在两人身边涓涓缠绵，绕过他们的脚踝，拂过他们的手臂。像是在向长辈撒娇的孩子，轻柔又安稳地依赖着他们。
错觉中，好像闻到了阳光之下溪流的味道。
这澄澈温柔的精神力，让他们两位哨兵的心都快要化了。
“s级。”被他们看着一点点长大的孩子重复到，露出了一个微小又温暖的笑容。
玄清澜忍不住伸手摸摸玄少祺的头，看似与他相同的黑发，却比他的柔软上许多。就像是玄少祺精神力给他的感觉。
玄清澜半眯起眼睛感受着孩子的发丝在指间滑落，以及围绕在身边的精神力，笑着说道：“算了，向导也不错嘛。”
就此，封疆的向导除了杨岸程，多了一位玄少祺。
应新人小向导的不懈要求，经过玄清澜和杨岸程的仔细测试，原本一直避开小孩儿谈论的任务相关事宜，也开始渐渐向他透露。
整天连轴转的杨岸程，终于能时不时歇一歇了。
三区后街人人都知道了封疆养大的那个孩子，觉醒成了一位s级向导。酸得要命的同时，却不敢把人抢过来。
玄清澜和杨岸程这两个a+级，发起疯来他们根本受不住。
不仅如此，那个s级的孩子，更是不可能任由他们拿捏。
时间平稳地过了两年，某天，封疆接到了来自沦陷区住民发来的长期合作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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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少祺讲到这里，忽然沉默下来。
凌玉心中隐约有预感，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握住玄少祺不知何时变得冰凉的手指。
感受到热源的包裹，玄少祺这才回过神，抬眼看凌玉一眼，缓缓将手抽出来。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继续说道：“沦陷区的那些人虽然不喜欢保护区里的人，但是对我们还算是不冷不热，公事公办。”
“只是那个合作任务太危险了。封疆除了我之外的全员，和沦陷区那个集落的十四人，全都死在了高等级异形的袭击下。”
玄少祺闭上双眼，黑暗中浮现出了当时的那幅画面。
脚下皲裂的混凝土地面上，蔓延着由人类身下渗出的血液。暗色的血铺在黑色的地上，看不出到底哪一方的颜色更深一些。
击中面前一只高级异形的核心之后，玄少祺慌乱地转头看过去，全身维持着这一秒的姿势僵硬住。
广阔的天空，高耸入云、底部却由残缺的大楼，向着远方不知何处延伸出去的坑洼街道……广大的一片区域中，异形围绕，而站立着的人类只有他一个。
玄少祺忽然好像被蓝得可怕的天空压得喘不过气来。
身体僵硬，眸子在眼眶里频繁不安地动着。玄少祺的视线停留在每个倒下的人的面容上，快速仔细地辨别。
不会有的。
玄清澜和杨岸程两个人，都是a+级，怎么可能会轻易地、不声不响地就倒在那里。
对啊，没错的。那两个人不会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就死了的。
那两个人最喜欢的就是他了，最大的杨岸程分明也只比他年长不过十六岁，但是天天占着便宜一口一个“逆子”的，怎么可能舍得扔下他？
玄少祺由于异形的攻击而脱离了队伍原本的位置，此时他正往队伍被异形打散的最初地点走去。
他面色迷茫，脚步踉跄，胸膛起伏的频率快到可怕，一身恐惧到沸腾的精神力，如同战斧一样劈开挡在前方的异形。
玄少祺走着。
他没告诉玄清澜，其实他早就知道玄清澜在他去测试的前一天晚上，对勋哥亲口说出了不想让他觉醒成一个哨兵，那样太受罪了。
还有杨岸程，以为他两三岁时年龄小记不得，每次出完任务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脸埋在他的肚子上猛吸一口，嘴里还念着“少祺今天吃什么了呀？小肚子鼓鼓的呀。来爸爸亲亲”。这种人，竟然还敢在背地里对组织的成员抱怨说刻意装出的严父形象对他没有作用。
鞋底蹭着地面，发出令人不快的沙沙声音。玄少祺回忆着与玄清澜、杨岸程、以及封疆中成员的相处点滴，脚步越来越慢。
随后，磨蹭着地面的声音停止，周围有一瞬地安静。
啊……
玄少祺听到自己空旷的心脏中出现了意义不明的一声。
下一秒，玄少祺的耳边蜂鸣大作。
像是发呆一样，他的目光落在面前倒在地上的二人身上，没有丝毫波动。